顾思思纤细的眉毛一扬，居然没有如陆千山所料的那样脸红羞愤，反倒是带着满眼微妙笑意来问他。
“主人想要思思怎样?”
意料之外的发问，让陆千山微微怔住，随后轻嗤一声。
不知是否错觉，似乎顾思思自从经历心象世界一事以后，就没之前那么好戏弄了。
除此之外，这姑娘还会像现在这样，抓着机会对陆千山进行反击。
实在是…有趣的紧。
“你觉得我想要你怎样?既然这么游刃有余，不妨猜猜我的心思。”
陆千山好整以暇的靠在长椅上，女孩的唇瓣依然紧贴住他的耳朵。
那一抹红润，微微弯起弧度。
“不～猜。”
她故意把尾音拉的很长。
“主人想要思思怎样，思思就会怎样。如果主人觉得思思吃醋会更好，思思当然可以装出吃醋的样子。”
她继续靠在陆千山的耳边低语。
“主人啊，和别的女人暧昧，思思看着真是嫉妒的紧呢…这样如何?”
顾思思故作矫情的话语分外娇腻，让陆千山听后浑身一激灵，又没忍住笑出声。
“哈哈哈…还是别了吧，不合适。”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躺下，顾思思也直起了身，看着他闭目养神。
过了会，他悠悠开口。
“不管是对陈梦怡，又或是慕清秋，我都没那种想法。你也知道啊，一个五年后就要离开这世界的人，哪有当情种的心思。”
顾思思目光略深，缄口不言。
陆千山接着往下说。
“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任何人产生过深的牵绊，你算是唯一的例外。”
他敏锐捕捉到，顾思思的呼吸有了短暂的停滞，于是用余光瞥向她。
肆意笑着，学她把声音拉长。
“哇～深受感动吧?”
顾思思葱白手指使劲绞着他散落在肩的乌发，却始终绷住唇边笑意。
“怎么会。”
哼…
又输给他了。
……
飘渺仙宫的丹阁，位于自带一条火属性地脉的朱阳峰顶。
浓郁的炽热灵气终日蒸腾，如果不是天生体质异于寻常修士的炼丹士，根本难以在这种环境下吐纳修炼。
陈梦怡脸色很差，脚步也不若平时那样轻快洒脱。在她身后，个子娇小的沐羽诗怀里抱着陈梦怡那把金光闪耀的飞剑，十分吃力的跟在她身后。
沐羽诗本就不是朱阳峰里的炼丹士。
变成傻子以后，沐羽诗便不再修炼，过去的师父和同门对她失望，也就不再管她。
是陈梦怡将她拐来做了随从。
“行了，带着我的‘清虹’回屋保养去，别一直跟着我，碍事。”
陈梦怡挥挥手，像是赶苍蝇那样支使着身后女孩，向着丹阁的主屋走去。
沐羽诗歪歪头，对她这种态度习以为常，抱着长剑走回自己的小屋。
主屋里，陈道明站在大门口负手而立，那背影不怒自威。
“老头！我回来了。”
陈梦怡一脚迈进屋子，也不看脸色铁青的老爹一眼，自顾自的倒了杯茶。
“你这丫头，胆敢闹出这么大动静，当真是无法无天！”
陈道明看着对他毫无敬意的女儿，脸上那两络小胡子都要气歪了。
“呵，瞧您说的…还得是您教的好啊。”
陈梦怡一杯茶灌下去，心里火气依旧没消去多少，忍不住话里带刺。
要说陈道明也是个暴脾气，听了女儿这种逆天的话，当场就掏出来一柄足有尺把长的大棍，眼神不善的看着陈梦怡。
陈梦怡一双丹凤眼瞬间瞪大。
她也真是给陆千山弄的神智不清了，才会忘记童年被家法支配的恐惧。
“老头！你…你要干什么！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谁家亲爹会对女儿动武啊！”
陈道明闻言，皮笑肉不笑的扬了扬手中大棍，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摇晃。
“家法之下，男女平等。我今儿便要教会你，什么叫尊敬长辈。”
他狞笑着向女儿走去。
“死老头！陈道明！你要是敢动姑奶奶，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
“真是不打不长记性。”
“啊！我错了，爹！！”
……
陈梦怡趴在闺房的床上，俏目里满是痛苦的泪水，明艳小脸和她高高肿起的翘臀一个颜色，涨的通红。
在陈梦怡身后，沐羽诗小心翼翼的划出一点清凉药膏，抹在她裸露的屁屁上。
“疼！能不能轻点！”
陈梦怡伤处被刺激，痛的直哼哼。
沐羽诗的眼睛黑白分明，那无辜的眼神，宛若初生小鹿一般人畜无害。
随后一把接一把的抹着药膏，小手抬起又落下，伴着陈梦怡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等那一小瓶药膏用完，陈梦怡也差不多已经奄奄一息了。
“你…故意的…”
她把头埋在枕头里闷声控诉。
沐羽诗傻笑着将小药瓶收好。
一句话也不说，就走出了房门。
门外，陈道明靠在墙边，见沐羽诗出来，老脸上略显一点尴尬。
“帮她上好药了吗?”
沐羽诗点点头。
“麻烦了，你先回去吧。”
待沐羽诗走远，陈道明咳嗽一声，向着屋里的女儿问道。
“那个…女儿啊。我看你今天回来的时候好像心情不好，是发生了什么吗?”
刚教训完女儿，就赶着来安慰她，这种场景确实十分怪异。
但对于陈道明而言，这已是常态。
妻子早亡，他这么多年也没有给自己找个续弦的想法，就只能严父慈母一起当，却没想到还是把女儿养的如此刁蛮。
他也十分无奈。
“呜…你管我干什么！快点走啊，我不想看见你！”
屋内，女儿带着点啜泣的声音传了出来，还夹杂着瓶瓶罐罐摔在地上的动静。
陈道明扶额叹息。
“梦怡，你也长这么大了，为何就不能体谅为父的用心良苦，懂事一点呢?”
这是他身为人父的肺腑之言。
却没想到这句话像是踩了女儿的痛脚，让她的哭声更大。
“你讨厌死了！就和那个陆千山一样讨厌！尽拿这些话当借口！我就是幼稚，我就是任性，怎么了嘛！”
陈道明微微一愣。
“你的意思是，让你不开心的人，是老陆家的孩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陈梦怡没有回答他，依旧在哭闹。
对此，经验丰富的陈道明知道，这会儿只能耐心任由女儿撒气，等她闹累了，自然会把事情经过说明白。
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陈梦怡的嗓子都喊哑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屋内静默了一阵子，偶尔传出衣料摩擦身体的窸窣声，以及女儿的痛呼。
陈道明依然在耐心的等着。
又磨蹭了许久，陈梦怡才挂着满脸泪痕，一瘸一拐的从房里出来。
她瞪眼看着父亲。
把返回宗门时那些事，以及陆千山对她说的那些话，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陈道明皱眉思索。
随即流露出一丝了然。
“如此看来，陆家小子在经历一系列剧变之后，倒是大彻大悟，心智成熟了。”
“爹，你到底是帮哪边的啊！”
陈道明摇摇头，又说。
“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依为父所见，这陆家小子之所以会对你说这些话，或许是真正将你放在了心上的体现。”
陈梦怡闻言大惊失色，刚想出言争辩，就被陈道明面色平淡的挥手打断。
“他阐述的利益关系，确实是我和你陆伯父都在担心的问题，因而我虽心知你钟意于他，却也一直在犹豫。”
“我本以为他自幼顽劣，即便近来有所改变，也不可能注意到这一点，却没想到他对此心知肚明。”
“得子如此，真是老陆的福气啊。他夫人若在天有灵，也能含笑九泉了。”
见父亲对陆千山推崇备至，陈梦怡终于忍不住怒声呼喝。
“父亲，不管他怎样优秀，他现在可是狠狠伤了你女儿的心诶！你不想着帮我找回这个场子就算了，还帮着他说话！”
陈道明看着女儿任性娇蛮的模样，心里有了一些失落。
“你真的看不出他的心意?你觉得陆家小子，为何偏偏挑在这个时机和你坦白?”
陈梦怡懵住了。
“我知道你在门内养了不少走狗，那么这段时间发生在陆千山身上的事，你应该多少也有所耳闻。”
陈道明走出长廊，皎洁的月光，将他微显老态的背影拉的很长。
“一个能看清局势的人，不可能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因为无法修炼，虽然看起来与常人无异，内心必然充满敏感和自卑。”
“你所表露的心意，你和他那些过往，此时反而成了折磨的内心荆棘。他开始畏惧，怕你喜欢上他，怕他没法给你一个未来。”
“所以他要想办法赶你走，甚至是让你讨厌他，以此还你自由。”
陈道明想起了那天大殿上，那个正气凛然的少年，他的脊梁撑天通地，那种浩然无畏的正气，让每个长老都心生欢喜。
可惜，天才终究是陨落了。
“他为了你的未来，甚至是甘愿违心做出那般恶相，独自背负良心的谴责。如果是他这般良善的少年…我多么希望能亲手将你交给他来照顾…唉。”
事已至此，世事无常，再多的美好愿景，也只余下无力的叹息了。
陈梦怡听懂父亲话中的意思后，娇躯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不敢置信的问着。
“父亲，你的意思是…”
陈道明摸着小胡子，面色复杂的回首。
“嗯，他心里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