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天津,沿海河往北平而去。
颜常武到北平,并无重大事务,他在台湾称王称霸,于这京城内却是一人不识,因是偷偷前来,也不能拿着拜帖上前去请见,故而这京城内的高官大佬是一个也没有见到。
真要去见,大佬们肯定见他看在他银子份上。
他家老仆张伯,在他得到官职之后,都泡在北平城里为他打点,这个老仆嘴滑如油,使出手段来,银钱开路,礼物送到家,弄得头头是道。
内阁、吏部、兵部里的大佬和显官,都吃了东南府的贿赂,齐齐为他说话。
比方说台湾建卫,惯例要从大陆委派官员到台湾卫任职,可是朝廷迟迟不见动静,盖因张伯宣扬台湾乃野人聚居之地,民风强悍,不服管教,卫指挥使之所以能够让人听话,主要随身带着皮鞭和砍刀,不服就打,敢反抗就杀,方可镇住地方。
环境恶劣,瘴气深重,加上台风肆虐,实属人间地狱。
说成这样子,福建官员会揭穿他吗
根本不会
否则台湾大治,岂不是福建官员们统统无用
福建官场的官员,知道台湾卫是怎么一个回事,去那里肯定插不上手,搞不好台湾卫和大陆闹起来,那颜常武会拿他们去祭旗,所以都不想去台湾卫。除非想从贼
而朝廷吏部里传出台湾的消息,各处官员哪有兴趣去
加上大佬不发话,得,台湾卫居然消遥自在,建卫后根本无人打扰。
崇祯皇帝再英明神武,也架不住下面的臣子们伙同颠弄,加上他忧心之事甚多,不以台湾为念。
那时期的北平城,是首善之地,天子脚下,颜常武到北平去,纯属想去观光。
他前身是地图编辑,最喜旅游观光,然后写些驴行日记,以骗取稿费,不亦乐乎
结果去到那里,正遇上下雨,则他简直无语了。
别看北平顶了一个帝国首都的名称,雨后成了一个大泥潭和一个大粪坑
北平,直到帝国时代覆灭,也没有多少砖石路,几乎都是土路。干燥时,风吹土起,漫城黄土;雨雪时,则泥泞污秽不堪。
金陵南京有一个好处,内里大量道路都改作了砖石路面。
那也是,南方雨水多,要是泥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不能出行,大家都不用活了。
北平城嘛,那就将就了。
明朝前七子之一,做过兵部尚书的王廷相就这么说过:“昨雨后出街衢,一舆人蹑新履,自灰厂历长安街,皆择地而蹈,兢兢恐污其履,转入京城,渐多泥泞,偶一沾濡,不复顾惜。”
这段话就是说,雨后出门,从城南灰厂走到长安大街时路况都还好,可以选着干净的路面走避开烂泥,可一进京城,就满地泥泞,避也避不得了。
除了泥泞,还有垃圾的倾倒。曾有书记载:“人家扫除之物,悉倾于门外,灶烬炉灰,瓷碎瓦屑,堆积如山,街道高于屋者至有丈余,人们则循级而下,如落坑谷。”
对,家里的垃圾扫出来了,就堆到路上去了,结果导致城市路面比两旁的房子还高,一丈差不多有3米,相当于一层楼了呢。
简直有如黄河堤坝筑高成为地上河了。
如果说是灰烬啊碎瓷片啊什么的也还好,反正和黄土一混也算掩埋了。真正的问题是粪便。
明末当过中书舍人的陈龙正这么骂北方人:“北地粪秽盈路,京师尤甚,白日掀裸,不避官长,体统亵越,小人相习而暗消敬惮之心。”这段话换成通俗方式来讲就是这样的:“北方这鬼地方,路上到处屎尿,北京首都尤其如此,大白天的裤子一脱就在街道上拉撒,连我们这些官员在跟前都还是一样肆无忌惮,不害臊的,还一个学一个,羞耻之心都没有了”
加上那时期的市容,堪称奇葩,皇城外有大量穷困百姓乱建棚屋,商业活动很热闹却相当地凌乱。
赶上好时节看到的情况,颜常武还好,他见识过太多类似的地方,比方说阿三孟买的贫民窟世界第二,亚洲第一,巴西圣保罗的贫民窟还有土鸡国的难民营,那真是人间地狱,比起那些地方,北平算是好的了。
而跟他来的陈和彬、张守云、颜田诸人,看到北平城的“胜况”,简直是目瞪口呆,颜常武仿佛听到了许多玻璃心灵的破碎声。
他们要去投的福建会馆,过去泥泞,马车进不了,不得不下车,踩着一脚泥,深一脚浅一脚,差点没把靴子给钉在烂泥里,一不小心中雷了,带出一股臭气,闻者几乎作呕,陈和彬结巴地道:“这,这就是帝都啊”
他听说颜常武要去北平,也跟来凑热闹,岂料看到的是这么个鬼地方
颜常武干巴巴地道:“对,这就是帝都”
大家不禁想起台湾来,经过多年的建设,市容可观,全部硬底化,平整美观的道路,干净整齐,井井有条,哪怕大雨来了,也能够即时排出,街道不被水浸。
开玩笑,颜常武拨出大量的人力、物力资源岂是白做工的。
城市的良心就是下水道,颜常武听德国人在青岛弄的下水道都听出老茧来,一旦他有机会做市政建设,怎么不下大功夫去做百年大计
在这点上,帝都都不及我台湾卫远矣
他们看着走在他们前面的颜大少,钦佩之心油然而生
先前大家普遍有种自卑感,毕竟大伙儿等于逃荒才去到台湾,跟随的又是一个青年首领,说直白点的有人吃盐都多过他吃米的,想来他能够有多大的能耐
许多人观望,还是权宜之计,想的是等老家饥荒过了,就回老家过日子。
但当大伙儿接触大陆多了,反倒对于台湾有了更加清晰的认识。
没对比就没伤害,我们的地方一点都不差过别的地方
台湾,就是我们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