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来到西域,他们两师徒其实都不会说楼兰语,在这里玩了几天也没有学会多少。
少年每日每夜好像行尸走肉,只要男子不带着,就坐在街边,和个了无生机的乞丐一样,时不时路过的行人还会给他扔点碎银。而他师傅,日常用语都是用手指比划银子价格就能解决,也没有学会多少西域语言。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也不慌张,既来之则安之,因为没有什么问题是自家那个世上最强弟子一拳解决不了的除了失恋。
如果问题依然解决不了,那就再加一个举世无双的师父出马除了失恋。
不过意外之喜是,他们误入的魔鬼城这地方的人居然也说的汉语,男子下了骆驼,自来熟似得就开始在魔鬼城里闲逛,这里所有人竟然也没发现多了两个不认识的家伙。
就这么过了两天,男子才因为把一个土窖里的好酒偷喝完,晕头转向倒在地上,这才被这群人发现。
“仇老大,就是他们把老大珍藏的酒都喝完查了又查,咱们帮里压根没有这两号人物”一个大房子内,内里十分空旷,或许是原本这古城的衙门之类的地方,被整理得十分整洁,一个人站在大堂朝坐在高位上的两个人说道。
而地上,意识不清地躺着一个男子,死气沉沉地坐着一个少年。
“丑、丑老大噗哈哈哈哪有人这么给自己起名字的”躺着的男子打了个酒嗝,笑呵呵地说。
按你这样说,你个姓霉的也没什么资格鄙视人家吧
高位之上,侧旁位置上一个有些书生味的男子吃吃偷笑,正中那胡须邋遢的大汉则生气地拍了拍椅子:“妈了个蛋把他们拖出去砍了”
少年轻轻抬起一些头颅,空洞的双眼看向高座上的大汉。
那大汉对上那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竟然忽生一股没有缘由的寒气。
“这少年,有点邪乎。”旁边书生味男子凑头过去,小声道。
“那眼睛死水一潭,好像看破了生死一般确实邪乎,除之以绝后患”大汉应道。
两人说完,纷纷伸手握住腰间的刀剑,以防一会将有一场恶战。
大堂中本来虎视眈眈的几个小弟,听了老大的命令,一起走过去,打算把两人待下去。
忽然,所有人感觉到一阵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寒意,好似身体本能产生了抗拒大脑的意识,全都犹如被巨蟒双眼盯着的青蛙一般,一动不能动。
只见那少年缓缓站起,站起之前,双手撑了一下地面。
轰的一声,大家感觉到好像地震了一般晃动了一下,有些人甚至坐立不稳的直接栽倒在地。而躺着的男子,则翻了个身,嘴里呢喃什么“老树盘根厉害吧”“这床要塌了”,没点清醒,也没点正经。
“我出去散散心。”少年丢下这么一句话,一眨眼就跑没了影。
少年自从那日心死之后,心情一直很压抑,暴躁无比,好似内心有一股怒火无处发泄。这里这些人露出杀气之后,他的戾气便失控了,但追究起来是他和师傅误闯此地,还偷吃了他们不少好东西,道义上来说这些人也算是无辜,少年不想在此大开杀戒,趁还没爆发戾气之前,跑了出去。
少年消失之后,整个屋子内那种无法形容的压迫感消失了,众人都松了口气,好似溺水的人终于上岸了,大口喘气,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高座之上两人手早从腰间离开,狠狠地抹掉脸上的冷汗,这一下他们才发现,自己全身都湿透了,衣服快可以扭出水来。
两人默契地对看了一眼,连忙带着手下跑出房子,回头一看,整个房子的建筑体竟然下沉了十公分而且十分均匀,没有任何一处高一处低
刚才少年双掌摁地那一下,竟然把房子的地底摁沉了更可怕的是,房子内的地面竟然没有任何一点受损这是多么深厚又精准的掌力
紧接着,魔鬼城远处的房子,一片接一片地倒塌,过了一会,有几个帮派成员跑过来:“不好啦那边有个怪物,把咱们的房子都给砸了”
嘶两位帮主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一脸无可奈何。他们虽说也有些不错的武艺,但是和怪物相比,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诶人都哪去了我徒弟呢倒杯热水来给师傅解解酒啊,孽畜”
房子内传出那个醉汉的嘟哝声,导致屋外众人目目相觑,反应过来后全都涌进去找热水,好来东找一杯西找一壶,全拿来快可以个他洗个热水澡了。
几个时辰之后,少年气喘吁吁,感觉一直以来的抑郁好似舒展了一些,这才回到那屋子。
一进门就看到他师傅坐在高位上,左边一人倒酒,右边一人扇扇子。
那酒醉初醒的师傅,拍了拍桌子,口齿不清道:“都服了没有还有谁不服,老子打到他服看老子的移花接木掌,老子拍死你们”
“服了服了我们全都服了”所有人说着这话,眼睛却都撇向走入大门的少年,抖抖索索。
少年则是有些遗憾,都给机会你们了,咋没砍了那知道喝酒泡脚找姑娘的祸害呢,唉
后来大家相处下来,师傅和少年搞明白了这堆人是官方指派的走私私盐的鲸沙帮,又因为这鲸沙帮“热情好客”,让他们感到宾至如归,这一待又是数日。
直到全部好东西能吃的都吃完了,顺手又打包一些土特产,他的师父才依依不舍打算离开。
仇帮主和周副帮主当真热情,专门安排了一支商队,送他们回去中原。而且好像怕他们反悔不走了,连行礼都帮他们收拾妥当。
少年和往常一样,坐在魔鬼城最高的一座建筑物上。这建筑物像是一座佛塔,已经微微倾斜,但少年坐在塔尖边缘那巴掌大的地方,如坐平地。
轻风夹杂着细沙,拍打在少年的脸上。他紧闭双眼,细细感受体内真气的循环,体验新武功的脉络走向。
明明过去许久,但是一闭上眼,他脑子里便是她的一颦一笑,还有最后那让人绝望的冷漠。每每脑海中回想到这里,他便心神一震,停下运功,驱散自己的郁气。
“要出发了,傻徒弟”
远处传来他师傅的喊叫,他运功聚气,把声音聚集成一条线:“来了。”
正准备散去功法,一阵浓郁的忧郁之情突然特别弥漫,他忍不住拎起放在怀中的酒袋,打开给自己灌了一口,浓郁的酒香顿时四溢而出:“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明明灌下去的是酒,他嘴角溢出流下的却是鲜红的颜色他终于发现不妥,心脏的跳动异于往常,好似特别强劲有力,每一次跳动都泵出太过强大的血量,他从心脏的血管开始,产生破裂,源源不断的鲜血从嘴角渗出。
“原来是真的心痛啊。这些天痛惯了,突然痛起来都不自知。”少年苦笑一声,手中酒袋滑落,还想传声给师傅,却已失力从高塔跌落,“师傅我又走火入魔了”
当他再次醒来,他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后的装满货物的车厢中。车厢上头穿了一个洞,随着有节奏的律动,能看到天上乱颤的繁星,犹如一闪一闪眨眼睛。
“又没死过去。”
少年似乎习惯了走火入魔,浑身经脉俱裂的惨相,面无表情地爬了起来。
身上的痛,抵不过心中的痛万分之一,故而,何痛之有
但是这一爬,他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变小了,变成孩童模样,身上的衣裳不断滑落。之前走火入魔的伤,似乎因为他身体的缩小,重新复原。当然,应该还有易筋经的功劳,没有易筋经强悍的固本功效,他可能早就血管全部破裂死掉了。
“那边喊杀冲天,我们绕路吧”“怎么绕这货本就是送往楼兰啊”“那过几天再去楼兰,等人家打完再说”“好,我们改道,先去温宿国”车厢外头传来激烈的交谈声。
随后,商队改道,一道人影却从车厢上的洞飘了出去,身上挂着过长的衣服,在空中肆意摆动,好似幽魂一般。
远处那边,古城边上,那到人影落到了城墙之上,默默看了许久。
一动不动,好像一座本来就建造在这里的雕像。终于,他动了,一晃眼就没了影子。
而不远处,那个高举屠刀的将士人头落地。
那少年面前是一个穿着黄色量身定做小铠甲的金发小女孩,小小身躯穿着盔甲显得囊肿得可笑,一张白皙的脸上溅满别人的鲜血。地上一地尸体皆是金黄色头发,少年瞬间就明白这里发生的情况。
和小女孩那双和他一样心灰意冷的眼神对上,两人皆是浑身一颤,好似眼珠子里看见的人,是自己现实中的倒影。
“我叫眉千笑。汉语”少年脸上挂着那断头溅出的两行血,从脸上滑落,样子阴森,朝小女孩伸出了自己更加细小的小手。
他此时杀意绵绵,心中一直存在的郁火,终于找到宣泄的地方。
小女孩那双空灵的眼珠子终于重新聚焦,视线落在面前的小男孩身上,把手搭上去:“你若是魔鬼,我愿与魔鬼同行楼兰语”
虽然语言不通,但此刻,两人的心灵紧紧交汇在一起,为将来的西域谱写出崭新而又辉煌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