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季孙意如的蓄意招揽,李然用了最直接,最嘲讽,最尖锐的方式进行了回应。
要说李然,他本身倒也不是一个有着崇高理想,至高道德的人。要不然,当初得知周太子晋遇害的消息,他早就该不活了。
但至少他还算是一个有着非曲直,并爱憎分明的一个人。季氏的只手遮天,不择手段和草菅人命的勾当,在他的眼中那便是“恶”。与这样的人为伍,也只会让他感到恶心。
季孙意如看着态度如此强硬的李然,心中的杀意便再度汹涌而起。
“哼想走没那么容易”
话音未落,酒肆雅间外无端冒出十数个武士,各个手持兵器,一时将李然的去路拦住。
“呵呵,看来李某所料果然不差。这果然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果不其然,这季孙意如并没有打算让李然活着回去。像李然这种人精似的大才,自己得不到,那也绝不能让别人得到要不然,那就是将来的祸根。
“杀了他”
他觉得自己很聪明,做得了这两手的准备。
那些武士听得主子命令,当即是朝着李然围攻了上来。
可就在这时,两道人影从酒肆的窗户忽的闯进来一个翻身落地后,正好一边一个护在了李然身旁。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孙骤与孙武二人。
金戈相交之声再度响起,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战吧
季孙意如其实一直也很奇怪,当初在那条巷子里李然是如何逃过刺杀的。
此时见得孙骤与孙武两人,他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李然身边竟还有此等高手”
只见孙骤与孙武一左一右,护在李然身侧,那些季氏武士根本无法近身,加之酒肆通道本就过于狭窄,这些武士拥挤于一起,被二孙一顿胖揍,纷纷倒地哀嚎。
李然脸上见不到任何喜怒,只云淡风轻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倒是雅间内的季孙意如,此时见得自己的人纷纷倒地,一时怒气横生,提着一柄青剑就冲了过来,打算亲自动手。
可季孙意如毕竟不是个练家子,就算是练过,那也只是戏耍着玩似的。又如何能与孙武,孙骤这种专门靠身手吃饭的人相提并论
就在这时,孙武一个翻越,双脚在两边墙壁上猛的一点,整个人霎时间矗立在季孙意如面前,手中剑锋乍现出数到光芒,直切他手腕而去
此一招速度之快,简直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季孙意如自是始料未及,慌乱中被孙武给一剑刺中手腕,霎时间鲜血淋漓,惨叫连连。
“给给小爷我杀了他们”
出身高贵的他,哪里受过这样的伤,一时恼羞成怒,竭力大吼起来。
一直在外等待的季氏武士们霎时间也全都包了进来,前赴后继,不断冲击,原本还算热闹的酒肆,一时间惊叫连连,所有人都惊慌逃窜,场面混乱不堪。
李然的目光在季孙意如脸上一扫,随后朝着孙武与孙骤淡然道:
“呵不过是群废物罢了。既如此,那便将此间给清理干净吧”
接着,李然自己从地上提起一柄青铜剑,穿过此刻已经被孙武清理干净的通道走廊。再度来到雅间之中。
此时的雅间内,只有季孙意如一人,他的那些武士被孙骤挡在门外,孙武在旁紧紧盯着他,让他亦不敢妄动。
李然走上前来,手中掂量着对手的青铜剑,忽的冷笑道:
“哼哼,这便是你们季氏的颜面”
请吃酒前还信誓旦旦的说绝非歹意,可现在收买不成,便立马就现出了原形,并且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前一秒还说着要让李然成为鲁国的中流砥柱,下一秒便唤人进来杀人灭口。
季氏这变脸变得,当真是比翻书还快。
有道是唱戏三分真,可季氏这出戏,竟连三分也无,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之局就是一个圈套,为的正是伏杀李然呢简直卑鄙到了极致。
不过李然对此却并未显得多么愤怒,因为这在他眼中不过是小儿科罢了。
“呵呵,早料到你有今日一局,你以为李某临走前与仆人招呼了一声是何目的可不就是为了防你这一手”
“哼今日算你逞能,但总有一日,我季氏定要叫你不得好死”
季孙意如情知今日难杀李然,当即放下狠话,脸上肌肉不停抖动,显然对李然已是恨之入骨。
这样的狠话,虽于事无补,但多少能让他心里好受些。
只是他没想过,他今日可谓与李然彻底撕破了脸皮,李然又岂会再给他机会
“哦既然如此,那在下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李然闻声一怔,而后提着青铜剑步步逼近,眸子里赫然浮现出浓烈的杀气。
“你想做什么放肆”
“我乃季氏未来的宗主,你敢动我”
季孙意如此刻身边没有护卫,再加之孙武就在一旁站着,他哪里敢动弹,生怕孙武上来再给他一剑。
此时见得李然步步紧逼,一时呼吸急促,心神震动,说话都不由颤抖起来。
“哦季氏的宗主我杀的就是你”
只听李然一道猛喝,而后提剑朝着季孙意如直接斩了下去
战吗战啊
以最卑微的梦
致那黑夜中的呜咽与怒吼
为太子野报仇雪恨
也为鲁国公室讨回一个公道
杀了季孙意如,彻底灭了季孙老贼的野心,让季氏从此一蹶不振
这一剑斩下去
“叮”
就在李然的剑锋即将劈斩在季孙意如身上时一道刺耳的声音又猛的一下了出传来。
孙武的剑就挡在季孙意如身前
李然的双手在颤抖,他不是习武之人,使出浑身力气的一剑被挡住后,剑锋上的力道反作用在他的手上,一时虎口阵痛。
他转过头看了看孙武,冷冽的目光没有任何的语言,只流露着一股悲愤。
而孙武也没有说话,只若无其事的立在原地,缓缓摇头,像是在说: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
李然经这一番提醒,这才是反应过来。若今日因一时愤懑而杀了季孙意如,那无论是对叔孙氏还是祭氏,都将是灾祸缠身。
姑且不论季孙宿必定对他展开疯狂报复。此事就算放于天下,都是极大的忌讳。别人请你吃酒,你却一言不合把人给杀了。这必然会引起天下人的口诛笔伐。
用两家的前途换季孙意如的命,值得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李然扔掉了手中长剑,看着面前早已吓得缩成一团的季孙意如,眼神凛冽。
“哼不要以为扶持了公子稠上位,你们季氏便可以在鲁国为所欲为。”
“别忘了,李某可是孑然一身,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若是逼急了,大不了是玉石俱焚,鱼死网破”
此话说得也是巧妙,言下之意,便是此番行径皆为我李然个人行为,与他人没任何关系。
今天不杀你也就罢了,若真的动手杀了你季孙意如,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只管算我李然头上便是了。
话虽是如此说,但为人处世绝不可能如此简单。
狠话落下,李然转身便要离去。
孙武见状,也急忙跟了上去。此时,通道内的武士已经被孙骤清理得差不多了,因为这一次有孙武保护李然,孙骤得以大打出手,没了后顾之忧。
见得李然出来,随即也跟了上去,扶着李然上马车后与孙武一道驾车离去,酒肆外的围观百姓一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呀这不是那日在下柳河集会上的李子明么”
“他怎么惹到季氏的人了唷,这下可麻烦大了啊。”
“嘿,你们哪里知道,这李然与前太子交好,听说就是季氏的人害死了前太子,这李然肯定与季氏不对付啦”
曲阜城内的消息流通还是很迅捷的,毕竟很多事李然也没打算瞒着广大人民群众。
经此一役,他与季氏算是彻底站在对立面了。
季孙意如回到家中时,季孙宿早已听闻了消息,急忙赶来询问有事没有。
“祖父,让孙儿去杀了那李然”
被伤了手腕的季孙意如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李然,无论季孙宿到底作何安排。
见得脸上满是杀意的孙子,季孙宿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闻声当即皱眉道:
“那李然身边的护卫到底是什么来历你又可有把握”
季孙意如没有正面回答,只恨声道:
“孙儿定要杀了他,以报今日之仇”
听到这话,季孙宿当即坐了下来,摸着下颚长须,若有所思道:
“眼下,李然似乎还与祭氏关系匪浅,若我们明目张胆的对他动手,只怕还会得罪了郑国。”
“再者太子马上便要即位,此时不可生出乱子。孙儿稍安,便待典礼之后再做计较不迟。”
比起季孙意如的莽撞,季孙宿的老成,一时间就显得更为明显。
公子稠乃是他们扶持上位的,一旦公子稠即位国君,鲁国君权等同于掌握在他们手中。
届时再对李然出手,以鲁国朝廷的名义,自然就要好得多。
季孙意如明白他的意思,可眼睛里的恨意却无从消散。
“祖父已经派人入晋了。”
“此事不可鲁莽,为了一个李然而破坏我们全盘的计划,这不值当。”
“你要记住,无论何时都要记住,我季氏全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切不可为了一只蚂蚁放弃整片山林。这是你将来继任之后一定要记住的万不可意气用事”
季孙宿对今日季孙意如的表现并不是很满意,说话时带着一股教训的意思。
而季孙意如当然也知道李然与眼前的计划孰轻孰重,闻声当即甚为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道:“孙儿谨记。”
闻声,季孙宿起身道:
“晋国使臣就要到了,你去准备准备,届时与我一道前去迎接。”
公子稠即位,晋侯派人带了礼器前来观礼。这正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自上一次被韩起摆了一道后,季氏与晋国的关系就一直很是微妙。趁着这个机会,季孙宿自是想要弥补一下这个大漏洞的。
毕竟他们季氏得罪谁都可以,唯独这个晋国,他们可是一点儿也不敢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