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厕之中一蹴而就”p
估计就连唐俭也没想到，这句充斥着他的恶趣味的注释，很快就随着萧寒的塞下曲一并被送到了长安。p
然后，也不知怎么，这句注释又“一不小心”从朝堂之上，传到了民间。p
这下子，顿时在某些以文人士子为主导的群体中，引起一场不小的风波。p
“有辱斯文啊”p
“此等佳句，怎可诞生于污秽之地”p
就在满城挂喜，无数百姓走上大街，庆贺征突厥军大胜之际，京城，西郊，一所装饰朴素的大院里。p
p程咬金的几个“老熟人”正捶胸顿足，纷纷向一位衣着普通的老者指控萧寒，仿佛此人十恶不赦，就该就地摁粪坑里怄死一般。p
院子中，被围起来的老者年纪很大清瘦的脸上满是岁月洗礼过后留下的皱纹，鼻子软榻塌的，牙齿几乎落光，头顶上看不到什么头发，唯有颌下一缕稀疏的胡子灰白。p
本来，这种长相应该给人一种很滑稽的模样，但在这位老者的身上，却偏生无比的和谐不管是谁，一眼看过来，看到的都会是那一股由内而外溢出的儒雅，从容之态p
腹有诗书，气自华这是对老者最好的形容p
“呵呵，郑家小子，你说诗句不可诞生于污秽之地，那你长长焚香净手，润笔研墨，可曾写出过大雪满弓刀这样的佳句么”p
良久，等几个愤愤不平的老头发泄完毕，老者终于笑着开口了，声音轻缓，丝毫不带老态。p
“这晚辈不曾写出”郑老头被老者点出，感觉有些愕然，又有些脸红。p
虽然对那些三原县侯的所作所为极其不屑，但是光说这首诗，他自问平生写作无数，却无一可及。p
老者眨了眨眼，似乎对郑老的诚实很是欣慰，笑着摇头道：“荷花出自污泥，污泥却不曾沾染荷花半分世人在荷花池边走过，看的也是亭亭玉立的荷花，而不会在意池底下的污泥，既如此，你觉得诗文又何论出处”p
“我”郑老头羞愧无言，在他身边另一个老头见状，却忍不住跳了出来：“老祖宗，您说的荷花为花中君子，可那萧寒他本身就是一个纨绔子而且此子行为恶劣，脾气乖张，窃取高位杀人如麻，简直人神共愤”p
“行为恶劣，脾气乖张人神共愤老夫在这长安久居多年，都尚且不知，你们远在山东，又是从何得知的”p
看到急切跳出的这人，老者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一双似乎可以洞穿心灵的眸子，静静地看向他。p
“我们是”这人在这双眸子下支支吾吾，半响没有回答。p
老者见几人这幅模样，微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道：“老夫听说，你们千里迢迢从山东赶到长安后，第一件事就想找机会进宫”p
“咳咳我们那时听到此子在草原上肆意杀戮，所以想进宫劝诫陛下，将此子召回，免的再造祸事不过后来却被此子的同党陷害，受了些伤，更可恨陷害我等的人到现在，也没被找到”p
突然间提起此事，几个老头立刻就感觉到一阵的羞怒难当p
他们几人在家族的地位何等尊贵哪曾受过这种毒打而且在一顿毒打过后，还被扣上了非礼的恶名这简直比身体受伤更为狠毒p
在那些养伤的日子里，几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p
“哈哈哈哈”p
就在郑老几人回想当初，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将程咬金活生生给撕了的时候，面前的老者突然笑了，而且笑的极为开心的模样。p
“老祖宗，您这是”几个老头震惊的回过神，齐齐的看向老者。p
不过老者却依旧大笑，朝几人摆摆手：“没事，老夫只觉得那人做的不错，就是打的轻了些，没把你们打醒要是老夫见了他，一定要好好与他说道说道，下次出手再重一些好吧你们这些混蛋通通打醒”p
“啊”p
听到这句，郑老几人全部石化感觉脑子都有些转不过弯来，自家这位老祖宗莫非是老糊涂了胳膊肘往外拐p
“啊什么老夫说错了么”p
这个时候，老者突然收起笑容，指着几人破口大骂：“你们几个是不是在家里待久了，连脑子也一起扔家里了去劝诫陛下，你们凭什么劝诫皇上p
那萧寒舍弃安逸，亲去塞外，这是大忠冒生死之险解救同胞，此为大仁以三百人对敌数千，此为大勇被敌所围不离不弃，此为大义p
如此忠勇仁义之人，你们却要去陛下面前告他老夫要是再年轻五十岁，不用那人打你们，老夫先一剑劈了你们，省的你们为家里招去祸事”p
“忠勇仁义”几个老头这下彻底懵了，哪怕被吐沫星子喷了一脸，也没人动手去擦一下。p
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作为山东氏族里面影响力最大的老祖宗，天下读书人心中的圣人老者竟然对那个三原县侯的评价如此之高p
要知道，这位老祖宗当初面对杨广时，那都没有一句好评语，把心高气傲的隋皇帝气的罢朝三日，从此再不宣召老者p
“可是老祖宗，此子还在江南开设学院，大肆传播墨家学说，我儒家子弟前去，尽受屈辱。”p
最终，有人忍不住将憋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p
此话一出，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p
原来，并不是他们看萧寒不顺眼，更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大义p
一切的一切，都来自于他们与萧寒最根本的矛盾，也是儒家与墨家的矛盾p
他们把萧寒看做了墨家的代言人，所以才如此的憎恶，如此的想要将其打倒p
有些意外，那个老者听完这句话后，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站在院中，目光从几个神色各异的晚辈中间穿过，最后看向墙角的一株柿子树。p
这棵树的树叶早已凋零，只留下杂乱的树枝伸向天空，像是在索取什么，又像是在控诉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