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老董的身体,几人间的气氛明显低落了下来。
身宽体胖的杨开略转着眼睛,看看萧寒,又看看老董,最后只得轻轻的叹息一声。
他虽然不懂医术,但却懂人心
萧寒这次没有坚持送老董去孙思邈处,而是默认他留在这里,已经说明了很多的问题
“侯爷,您这次来汉中,是为了”
“哈哈侯爷您刚刚看到没有,萧七把码头上的龙门吊改造过了,现在只要几个人,就能吊起上千斤的木料,有几个码头管事来看船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哭着喊着要买一套回去。”
“咳咳,侯爷,老朽怎么没听到您要来的消息”
“对了,侯爷,上个月送去的账目您看了么其中扩建工坊的几笔费用,可得您签字才行”
小楼中的几人在沉默片刻后,又零零星星说了几句闲话。
但比较奇怪的是:只要老江一开口问起萧寒此行的目的,杨开略必定跳出来打岔
一开始,老江还没在意,如此几回都被岔开了话题,他的倔脾气也上来了
正瞪着眼睛,想质问杨开略是不是找茬,却发现杨开略正一个劲的朝他递眼色。
“侯爷此次远道而来,可谓辛苦我这就去吩咐一下厨房,赶快为侯爷准备膳食江师傅那里还有上次江南码头送来的美酒,虽比不上萧府佳酿,倒也别有一番滋味不可不尝”
对老江使完眼色后,杨开略又笑呵呵的起身朝萧寒拱手告辞。
而老江本来不想走
他还没问清楚萧寒这次突然来汉中所为何事,但架不住杨开略一个劲拿眼神示意,没法子,只得不情不愿的与他一起,扶着老董告辞离去。
“喂姓杨的我还没跟侯爷说会话呢怎的就拉着我要走”
出了小楼不远,性格火爆的老江立刻对着杨开略吼了起来他对这个姓杨的马屁精不爽已经很久了
而杨开略则翻了个白眼,一边搀扶着老董,一边没好气的讥讽道:“说会话你会说什么没看侯爷这次轻装简从,你还一根筋的问他来做什么”
“怎么侯爷干什么还不能问了”老江瞪着眼睛,不服气的喝问。
“能问怎么不能问”杨开略冷笑一声,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我倒是觉得,像侯爷这种级别的朝廷重臣,一无朝廷行文,二无皇帝敕令,突然间就到了这里,那一定是有大事要做的,而像是这种事情,你觉得能问么”
“或许或许侯爷只是闲极无聊,来这里看看,散散心”
“哦来这里看看那怎么连萧七都没接到消息”
“或许是,是萧七忘了跟咱们说”
说到这里,老江的声音已经明显小了许多,到最后,更是变得细不可闻。
他跟萧七几乎天天照面,如果萧寒要来的话,萧七不可能不通知他们
既然萧七没有事先知会他们一句,那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萧七也不知道萧寒要来
丢下这事,再往远处联想一下。
早晨孙子跟自己说起的有人被雷劈后,竟然被救活了以及刺史,城守一同宴请神秘客人
现在想想,这不就是自家侯爷才能做出的事么如果,连汉中城都没传出侯爷到访的消息,那岂不是说,真被这死胖子说对了侯爷是有大事才出现在这里的
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心知理亏的老江有些挂不住脸,却也不肯服输,只得生硬的哼了一声,架起老董就往前走:“哼马屁精老夫懒得跟你啰嗦”
杨开略闻言,一双绿豆小眼瞪得滴流圆:“我马屁精你根老木头”
“木头怎么了木头还能打船,你难道靠着马屁,就能将船吹动”
“老江,我去你祖宗”
“好啊老子今天晚上就请祖宗来找你”
“咳咳,你们两个加起来都快一百多岁了,还不消停点”
“老董你别说话有本事,你这马屁精来跟老子单挑要不打的你满地找牙老子就不姓江”
“你姓不姓江,去问你娘去,懒得跟你动手,我还要给侯爷准备膳食。”
眼看身边又如斗鸡一般炸毛的两人,面色惨白的老董苦笑一声,微微摇头。
这样的生活,真是很好,就不知道自己这身体,还能撑过多久。
“侯爷,董叔的病,真的没法子了么”小楼当中,等三人离开,萧七立刻来到萧寒面前轻声的问道。
萧寒闻言,缓缓摇头:“如果早些年能发现,还有些办法,但是现在”
萧七神情一暗,问道:“那他到底是得了什么病”
“尘肺,或许还中了一些毒,桐油的毒。”叹了口气,萧寒又突然想起一事,抬头对萧七问道:“现在工坊里的那些匠人都带了防毒的布罩没有”
“带了”萧七点点头道:“只要是打磨,刷漆的匠人都戴一开始有些匠人嫌弃带那东西干活时喘不过气,偷偷掀到一边,弟子见了,立刻下重手处罚了几人,这些人才肯老实带着。”
“嗯,你做的不错。”萧寒听完后,欣慰的一笑,拍了拍已经同他一样高的萧七肩膀:“论果决,你比萧大他们要好的多不过这东西也不要一味的强压,多告诉告诉他们,不戴这东西的后果会有多严重。
比如老董这样,基本就是干活时,呼吸了太多的木屑和桐油年轻时,还感觉不出什么,到老了,身体也就废了。”
对于尘肺这种病,别说萧寒了,就连孙思邈,估计都没有什么法子肺部被无数杂物堵住,已经彻底丧失了大半功能,连喘口气,都要费莫大了力气,到最后,只能把自己活活憋死这种病,别说患上了,只要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以前在三原县,萧寒就规定,水泥工坊的所有人,必须带着口罩哪怕那些买下配方回去自己开作坊的人,也同样被叮嘱过要给匠人带上口罩,为的,就是预防这种可怕的病。
不过,这份叮嘱,到最后有几人能听到心里,连萧寒自己都没有底如今,看到萧七能将这一指令执行到底,萧寒也总算是宽慰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