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刘大炮在潮州做的这些事是根本经不住查的,甚至都不用查,普通稍微有见识一点的市井百姓也能看得出来,刘总管就算没有不臣的胆子,也一定有自重的心思。
郝多纯粹是被他给整怕了,这才与他相安无事, 现在整日里在满城吃喝玩乐作威作福,刘大炮投桃报李,每天都想着法的让手下商人给他送钱,让他吃喝玩乐,纸醉金迷。
金光祖与刘秉权对潮州的事儿或多或少也是知情的,只是这两人更知道眼下这个撤藩的关键时刻他俩实则危如累卵,甚至都已经隐晦地向尚可喜尚之信父子表示过自己意欲投效的诚意了, 自然更不可能管他。
以至于大半年的时间里刘大炮都处于一个无法无天的状态之中, 突然来了一个于成龙居然敢查他,以至于他根本就无从辩解和应对,这于成龙就是刚来,真要是再有个十天筐。
于是乎当天晚上,吴顺天就受刘大炮之命去拜访于成龙去了。
“吴师爷有何贵干”
“呦,于老爷,您这家里怎么连个使唤佣人都没有啊。”
“我自己有手有脚的,用不着人伺候,潮州的物价太贵啊,我也养不起。”
“于大人您可真会开玩笑,我认识几个牙人都非常的可靠,不管大人您喜欢什么样的,您交给我了,我来帮大人您搞定。”
“好意我就心领了,不过我每年俸禄不过一百三十两, 以这澄海的物价来讲能买米养活得了自己就已经颇为不易了, 却是可不敢再养什么佣人。”
吴顺天笑着道:“我家大人,确实是也想到了这澄海物价颇高的问题, 所以就在近日,西太平洋公司又获得了几笔大额的银两投资,我家大人特意下令增发一批记名股票,用以补贴潮州城大大小小衙门中的官,吏,人人有份,我家大人说这份股票的分红啊,就算是给大家的补贴。”
说着,就掏出了一叠特质的记名股票送到了于成龙的面前。
于成龙当然没接,而是颇为严肃地道:“下属给上司送送钱,那叫行贿,做上司的给我这个做下属的送钱,这算什么啊。”
“于大人您这就想多了,不是给您一个人的,整个总管衙门乃至于县衙,上上下下人人有份,就是津贴,而且这股票是记名的,只能领分红不能买卖,您在任的时候拿钱, 不在任的时候这股票您还真带不走。”
“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有,岂不是邀买人心”
“于大人,这东西和火耗,冰敬,都是一样的,谈不上什么邀买人心吧这天下哪有官吏是靠俸禄过日子的”
“那麻烦师爷您将这份股票拿回去吧,我于成龙天生就是穷命,享受不起什么分红,为官十余年来也从没拿过火耗冰敬,巧了,我还真就是师爷您所说的,只靠俸禄过日子的人。”
这话却是给吴顺天噎得都不太会了。
清承明制,明朝时俸禄本身定的就相对较低,尤其是进入大航海时代以后大量的美洲白银进口进来致使白银的价格年年下跌,购买力年年贬值,至明末时,那份俸禄简直就是笑话。
反正他吴顺天一个师爷的年俸都有二百两,这还是此前刘大炮当知府时的价格,当了中堂之后也没再提过他年俸的事儿。
靠俸禄过日子的官儿,那可都是狠人啊,反正听说过的好像就只有海瑞一个。
谷鐸
“于大人,您可是上官,这总管衙门中除了我家大人之外就属您最大了,您不拿这个股票,您让下面的人怎么拿啊。”
“怎么,我洁身自好难道还有错了不成这股票本来就不该拿哼,你回去告诉衙门里其他的人,就说我说的,他们要拿股票我不管,但此事,谁拿了谁没拿,每张股票值多少钱,本官一定一五一十的写成奏本上奏天听,让他们看着办。”
吴顺天闻言,一时也是无言以对,却是干脆收起了股票之后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过头冲着于成龙抱拳道:“于大人,您可真厉害。”
“过奖。”
吴顺天冷哼一声,索性扬长而去。
消息报给刘大炮,刘大炮也愣了一下,道:“这于成龙连火耗都不收莫非是个海瑞一样的人物”
“不好说,但万一是可怎么办啊,这种人,金身无漏啊。”
“莫慌。”
刘大炮想了想,道:“明天中午,你去约十大商会的人吃饭,暗示他们,下个月从欧洲本土将运来一批顶级的,上好的波斯地毯和名贵宝石,我不管他们想什么办法,谁能把于成龙给我拉下水来,我就把这一批货交给谁,只要结果,不求过程。”
“明白,那些商人都是人精,送钱拉关系,都是专业的,金子化成水,就是一头大象,也能把他给泡软了。”
“哎,这叫什么事儿啊,好像我才是反派似的,你再以我的名义给金光祖写一封信,问问他这个于成龙到底是什么意思,上任第一天不但搞我,还要搞韦都统的亲娘,问问他这到底是他于成龙的意思,还是他金光祖的意思。”
“那是措辞激烈强硬一点的,还是委婉客气一点呢。”
“激烈一点吧,两广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他这个两广总督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他已经琢磨出点味儿了。”
“是。”
吴顺天嘴上答应,只是表情似乎却还有些不太对劲,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跟我还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么”
“我是想说,万一,咱们拉拢于成龙失败,他把咱们潮州的事情查得清楚了捅上去”
“实在兜不住就造反喽,这又有什么可说的”
“我是说,咱们造反之后于成龙这个人要杀了他么其实,他是一个好官。”
“啊,他若是能为我所用我当然不会杀他了,人才难得,我连姚启圣都没杀,但万一他不肯为我所用哎,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