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之上,来自浙江的商团带着极大的排场,在大名鼎鼎的镇远镖局的护卫下,一路欢声笑语的走来。
在所有的外地商团之中,他们浙江商团来访的人数无疑是最多的,规模也是最大的,男男女女携老带幼的足有两三百人之多。
这固然是因为浙江重商,明清十大商帮之中占居其二龙游商帮和宁波商帮,其商业氛围之浓,大商巨贾之多远非闽商、粤商可比,更是因为刘洵本人是绍兴人,导致原本放眼全国并不能入顶流的绍兴商帮也异常的活跃,且带来极多的父老乡亲打算和刘洵打感情牌。
比如刘洵他二舅,原本只是一个小商人,如今却一举成为了整个浙商队伍中举足轻重的头面人物。
另外还有他的岳父岳母,他这丈人本就是绍兴一代数得上的乡绅豪强,家中累世富贵的那种,本来是诗书传家很少直接参与商业经营的,结果现在也来了,显然是明白这海贸两个字背后所牵扯到的大利的。
事实上留守于潮州城的天地会成员,主要是赵荆山和冯振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简直是五雷轰顶,慌得昨晚上觉都没睡。
刘洵舅舅这个,还能努力的遮掩遮掩,毕竟刘大炮好歹长得与刘洵有着八九分的相似,但岳父岳母就真没辙了, 他们实在是想不出任何的理由让人家爸妈不见一眼自己的亲生女儿。
已经在考虑如何编一个正当理由,让陈氏假死了, 比如海难之类的。
却说这些浙商一路走来, 受限于这古代的交通条件, 即使都是好商巨贾,也可谓是风餐露宿了, 尤其是此时刚刚翻出那闽粤交界之处的茫茫群山,眼见这潮州城已经不远,自然一个个的都在脸上洋溢着笑容。
结果还没等他们看清潮州城的轮廓, 突然就看到远处烟尘滚滚,数十名八旗兵勇骑马披甲的就冲到了他们的面前呢,勒马狂笑。
“打劫,把值钱的东西统统给我交出来, 男人站左边,女人站右边。”
浙商这边一愣,就见为首的护卫头子站出来道:“这位军爷,老夫乃是镇远镖局的总镖头王大龙, 敢问”
“爷们是满洲正黄旗都统, 杀你全家都是白杀,你若敢伤我一根汗毛, 镇远镖局就不用开了, 给我滚一边去。”
王老爷子闻言微微愣了一下, 却是面色通红一片的拱了拱手,回头朝着自己的客户们抱拳一礼, 居然真的就滚一边去了。
“王总镖头, 你你不能这样啊。”
“东家,咱们说好的是保你们不受毛贼土匪侵害, 但这八旗,哎回头我会把钱退给您的。”
而眼见这镇远镖局的人真的退了,便见这队伍中走出两人道:“老夫魏鑫, 是此地潮州总管刘中堂的舅父, 这位是他的岳父,诸位图财图到咱家的头上, 这却是颇有些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意思了吧”
这魏鑫的一番举动, 可以说是给足了这些八旗的面子, 也并没有因为自家外甥是节制他们的主管而有半点跋扈, 甚至这姿态反倒是有些低了。
然而八旗到了地方本就嚣张,这帮正黄旗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天子亲军平日里本来也不将汉人中的大官放在眼里,平日里与其说他们是听刘大炮的话,不如说他们是在听郝多的话,是因为郝多表面上尊敬刘大炮,且愿意听从刘大炮的吩咐,这才能够指使的了他们。
说到底,清廷的官僚系统中是有着两条泾渭分明的线的,一条是奴才线,一条是臣僚线, 有些现代历史爱好者称满清是奴才王朝,其实并不准确。
通常来说, 汉人大多都是走臣属这条线的,因为想走奴才这条线大多数人也没这个条件, 甚至规定汉人官员不许自称奴才, 称这是歪风邪气,刘大炮顶替的刘洵是科举出身,是标准的不能再标准的臣子。
满族这边则大多都是走奴才线的,尤其是清朝初期,皇帝家的奴才出门往往都是比大臣要更加威风的,即使到了中后期,有些旗人想走臣子的路线,都竞争不过汉人了,比如大名鼎鼎的和珅就曾参加科举,结果没考中,这才转而进宫当了侍卫,这已经是标准的奴才出身了。
所以说刘大炮身上这个潮州总管,节制两军其实是一点问题没有的,但这个节制三军, 其实是有点有心无力的,清前期,奴才节制大臣是很正常的事儿,但大臣节制奴才,却是真的很难了。
人家的身家性命甚至是前程命运都没在你手里握着,你节制个毛啊, 大家都不是同一套体系的,这就是立个牌坊给其他汉人官员看的,郝多,才是真正能管得了他们的领导。
现在郝多都被折了面子了,人家可是索额图的亲戚,明明都能下地了却在装病,这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么。
几个眼,道了一句:“上”
澳岛。
“什么情况,潮州那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刘大炮急切地问道。
“中堂大人您走了之后,八旗兵勇便总是闹事,骚扰城中商贾,也没人能管,不得已,师爷代您下令,命城中绿营兵马将城中兵马保护了起来,谁知那八旗依旧闹事不停,甚至差点就与绿营兵马火并了。”
刘大炮闻言一愣,与雷震天和陈氏飞快的交换了一下眼神。
“结果如何怎么收场的不会真打起来了吧”
“那倒没有,郝多出现给叫停了,不过不过不过师爷他折了郝多的面子,抓了闹事儿的八旗没放人。”
刘大炮微微皱眉道:“师爷做得对,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放人,然后呢”
“然后然后郝多大人据说是旧伤复发,躺在卧床之上昏迷不醒,下面的八旗兵勇心怀不忿之下,把,把浙江商会给劫了,您的舅父,和岳父岳母,都都死了。”
刘大炮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事发突然实在是没忍住,突然就乐了出来:“我舅和我岳父岳母死了那其他的乡亲呢哈,哈哈。”
“大人您”
“哦,我这是悲伤过度,嗯,唉舅舅唉我那可怜的舅舅和岳父岳母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