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薨了”,展渊说时,面色凝重,吴浩听时,却是眼中生辉太子若在,赵与莒怎谈得上备选皇储
好至少到目前,这个鸟历史,还是在照着老子的记忆和想法走着的
展渊没有留意到吴浩的异样,一边微微摇头,一边感慨,“今上亲出九子,竟全部幼夭,一个也没有养住现在,竟又轮到太子了唉”
“龙生九子”,竟是如此一个“生”法嘿嘿。
“不盈,”吴浩慢吞吞的,“就是说,这位太子,并不是今上亲出,对吧”
“对今上膝下荒凉,不能不养宗室子于宫中,以备统嗣;太子入宫之时,六岁,今年二十八岁,正是春秋茂盛,孰料唉”
顿一顿,“且,也没有留下子嗣,唉”
“就是说无太孙可立”
“对”
“那”
“如无意外,当迎沂靖惠王嗣子贵和入宫,养为皇子。”
“沂”是王号,“靖惠”是谥号,“嗣子”则是说,这位沂王,生前也没养下亲出的儿子,只好过继族子名贵和的为己子。
“何以如是说呢”
“今上没有胞兄弟, 以伦次论, 沂靖惠王为帝系之最近者。”
就是说, 目下,这个叫做赵贵和的沂王嗣子,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而且, ”展渊慢吞吞的,“沂靖惠王性慧, 早年间, 是有今上欲内禅于这位堂弟的说法的。”
哦。
“可是, 这位沂王嗣子,秉性刚烈, 举止豪奢,我很担心,他入宫之后, 是否能够同史同叔相得这是我说朝局或有翻覆的原因。”
“同叔”是史弥远的表字, 当朝权相, 一手遮天的人物。
“你是说, ”吴浩身子微微前倾,“史弥远有废立我是说, 废立太子之可能”
展渊没想到吴浩如此机敏又如此直接,滞一滞,并不回避, 只是微微压低声音,“不能全然排除这个可能。”
吴浩险些击节, 心说:好好如是,老子的机会就来了
事实上, 就算史弥远初初未生废立太子之心思,老子也得捣鼓得你生出这个心思来才算罢不然, 老子的机会在哪里
“朝堂之上,就有翻覆,暂时影响不到咱们,影响咱们的是”
顿一顿,展渊叹口气,“今上九子,一个也没养住,好不容易养个养子养到二十八岁,还是没养住而且,这个养子,都二十个自己的生养都没有过”
顿一顿,“你说,这、这,好像、好像”
极难措辞,但吴浩替他说了出来,“好像上天要绝大宋的嗣似的”
展渊深深看了吴浩一眼,再深深点头,“对”
顿一顿,“想一想前汉,是怎么被王莽篡了位的成帝惑于赵飞燕、赵合德姊妹,有子而不养;哀帝非但生不出自己的儿子,甚至要将皇位传给自己的嬖宠董贤也怨不得人家想,天命已不在刘氏了”
吴浩目光灼灼,“这就是末世景象”
“对末世景象就是这四个字”
顿一顿,“天命幽远,不可穷究, 我辈只能警惕戒惧;可是,愚夫愚妇不会这样呀这种事情, 是最容易被愚氓们附会的”
“不盈, 你是说,有人会以此蛊惑人心,甚至借机生乱”
“是以此翻云覆雨,尤其是教门之所长,上一回,咱们不是议到了平水乡的教门吗我说对咱们未必没有影响,指的就是这个了”
“好不盈,你不晓得,我去寻你,为的也是这件事情”
“哦”
于是,吴浩将王进功所述上乘宗之种种,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接着,再说自己游沈园、入云门寺之种种,连如何将吴知古“偷”到了手,也毫不隐瞒。
通篇只略去了自己欲居赵与莒以“天下最大奇货”一节。
倒不是有意隐瞒若不说明自己的穿越者身份,这一节,便不可能说明白;而穿越者这个身份,是不可能对此时代的任何人说明的。
展渊愈听愈奇
吴浩终于说完了,展渊不声响长身而起,一揖到地。
吴浩颇意外,一边还礼,一边笑道,“不盈,这是做什么”
“长风,你肝胆相照,我感动的很”
嗯,我连“偷人”的事情也对你和盘托出,确实“肝胆相照”啊。
重新落座,还未开声,展渊已是下定了决心:这个人,值得为其效命
他目光炯炯,“上乘宗一事,看似得来全不费工夫,其实是你仁义宽宏,感动人心,才有王进功之尽忠输诚又或者说,此天意也有道是天助顺、众助信,天意如此,没有大事不成的”
嘿,您真会说话呢。
“至于智果之待与莒郎君,长风,我听你的意思,是以为”
说到这里,展渊、吴浩对视,两人同时点头,此正所谓“心照”也
上乘宗起事,欲挟赵与莒为号召
说的再明白些,欲立赵与莒为天子
展渊面色冷峻,“方腊、钟相、杨幺,起事未久,便称帝称王,是因为他们距离国家腹心之地都甚远,但绍兴府密迩京畿,几乎算是在朝廷眼皮子底下了,草头王是不会有什么号召力的,上乘宗欲以宗室子为号召,是合理的算计。”
“太子的事情出来,人心浮动,更可以为其利用”
“上乘宗欲在近期起事,已无可疑这个近期,我估计,短,三个月;长,亦不会超过半年”
“长风,这是天大一件功劳上天交到你手上,可要稳稳的接住了”
略一顿,“你一生勋业,就此发端了”
吴浩心说,这就“一生勋业”了
微微狞笑,“你放心,掉不到地上去”略一顿,“若郑隼、智果们犹犹豫豫,我逼都要逼他们起事呢”
“对了莫坐等他们动作,主动出手,打乱他们的步骤,一句话一切必操之在我”
顿一顿,“咱们这边,两件事:一是吴团的训练要抓紧了二是夏税的征收既要抓紧,更要当心”
“嗯,我明白你的意思:夏税必须尽快征缴完毕要赶在上乘宗起事之前完事;同时,又不可刻剥过分,不然,岂非替上乘宗这把火加薪添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