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李桓此刻正同天子讲述着他此番浙江余姚之行的经过。
虽然说先前已经通过锦衣卫的渠道了解到了李桓在余姚县的经历,但是看那些消息同亲自听李桓讲述相比明显是两种感受。
朱厚照的神色变化不定,但是能够看得出,朱厚照眼中隐隐有怒色充斥。
突然之间,朱厚照忍不住怒道:“该杀,这些地方豪绅当真是无法无天,连民乱都敢制造,李卿屠了他们这是他们死有余辜。”
李桓看着面露怒容的朱厚照轻咳一声道:“陛下,地方豪强眼中本就没有什么国家,没有忠义,这天下豪强纵然屠了十之七八,也绝不冤枉了他们。”
一旁的丘聚、高凤几人闻言不禁打了个哆嗦,这要是换做是其他人这么说的话,他们肯定是嗤之以鼻。
虽然说地方豪强比之昔日的世家来差了几个量级,但是那也是地方上的土霸王一般的存在。
大明的统治可以说大半靠的就是这些地方上的乡绅、豪强。
一般人绝对不敢去捅这等马蜂窝一样的存在,但是李桓敢啊。
只看李桓在余姚直接灭了当地几大豪强之家就知道李桓绝对做得出屠灭豪强的事来。
朱厚照眼中则是闪烁着异样的神色,不过很快便看着李桓微微摇了摇头道:“话虽如此,如李卿你这般抓住把柄,直接灭了一地豪强倒也没有什么,可是如果要针对所有的豪强,只怕”
李桓闻言不禁笑了起来道:“陛下想哪里去了,臣还没有狂妄到能够对抗天下豪强的程度,臣只是说天下豪强大半都该杀,又不是真的去杀。”
听李桓这么一说,朱厚照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朕还真的怕李卿你盯着豪强不放呢。”
不过话音一转,朱厚照眼中闪过一道厉色道:“不过若是一些豪强忘了这世间还有朝廷,还有王法的话,那便灭了他们。”
李桓嘴角露出笑意,忽然开口道:“陛下,臣此番回来,准备重整京营了。”
朱厚照眼睛一亮,看着李桓,神色振奋道:“好,李卿需要什么,朕会全力支持李卿。”
京营糜烂,武勋不堪重用,以至于文武失衡,就连兵马大权都落入了兵部之手。
朱厚照本就是打算趁着这次重整京营之机,将兵马大权掌握在手中,地方上也就不提了,鞭长不及,可是这京畿重地,一国腹心之地的兵马如果都无法掌握在手的话,他这天子又岂能安心。
更重要的是如果换做以往,他这位天子想要去打京营的主意,肯定会明里暗里受到文官集团的抵制乃至反对。
百官必然会劝他以仁政治理天下,效仿先皇,莫要做穷兵黩武的帝王,一道道的奏章绝对会将他这位天子给淹没了。
可是前番他这位天子遇刺,尤其是冯海率领京营效勇营兵马无诏杀入京师叛乱之举,一方面让天子清楚的感受到了京营兵马失控的可怕后果,另外一方面也给朱厚照营造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掌控京营的大好时机。???????
就是因为天子遇刺,效勇营叛乱,朱厚照选择在这个时候抓取京营大权,任何的文官都无法反对。
不过也不是没有头铁的人,就像当初朱厚照任命李桓提督京营,试图让李桓重整京营的意图便被百官所洞悉。
那种情况下,就算是有谋逆的大案在,依然有文官毫不犹豫的跳了出来弹劾李桓,反对天子整顿京营。
这些人的确是没有参合到谋逆的大案当官集团,绝不愿意看到武将崛起,不愿意看到天子尚武,抓去兵权。
而李桓对于这些人直接便以谋逆同党的罪名将之一个个下入牢狱之中。
虽不是反贼,然则其心较之反贼也没什么不同。
好在李桓直接扛着谋逆的大旗镇压,否则的话,李桓这中军都督府大都督,提督京营的差事还真的没那么顺利能够通过。
可以说如今绝对是天子掌控京营的最佳时机,一旦谋逆大案彻底告一段落,李桓敢说绝对会有一大批的官员跳出来以各种理由来反对重整京营,阻止天子掌控京营兵马。
朱厚照看着李桓,眼中满是坚定之色。
李桓深吸一口气笑道:“陛下放心,福建抄没的那一批金银要不了几日便可抵达京师,到时候陛下内库之中足足有近千万两银钱,用之重整京营却是足够了。”
说到底京营重整之所以是一大难题,难倒了几任帝王,无非就是银钱以及关系网这两点。
裁汰老弱,重立京营所需银钱岂止百万,勋贵在京营之盘根错节,若是得不到勋贵的支持,一样时困难重重。
可是如今银钱齐备,李桓又同勋贵的核心,英国公府、成国公府结亲,勋贵集团几乎是将李桓视作自己人一般。
这种情况下只能说是万事俱备,只待李桓大刀阔斧的动手了。
朱厚照眼中满是憧憬之色,背着手在乾清宫之中来回走着道:“只要有一支精锐大军在手,朕便可以继续支持刘瑾推行新政,将新政真正的执行下去,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图有新政之名,到了地方却政令不通,难以执行。”
有锦衣卫、东厂两大情报机构,朱厚照自然是能够掌握到天下地方上新政的执行情况。
如果说不是朱厚照早有心理准备,怕是他这位天子都要被活活气死。
新政明明是善政、仁政,可是到了地方上却被那些地方官员或者地方豪强歪曲事实,变成了他们手中谋取私利的工具,愣是搞得地方上民怨沸腾。
有时候朱厚照那是真的想一口气将那些地方官员统统砍了脑袋,可是说实话,朱厚照有那个心,却没有那个底气啊。
没有一支足可以镇压一切变故的兵马在手,以他所受到的帝王教育,朱厚照心中很清楚,他真的要那么做的话,恐怕这江山就真的要为之动荡,易主了。
有些事刘瑾可以去做,李桓可以去做,但是他这位天子却不能做。
而如今,重整京营就是他这位天子迈出的第一步,深吸了一口气,朱厚照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无比着各种的看着李桓道:“李卿,辛苦你了。”
这话情真意切,绝对是发自肺腑。
李桓连忙起身道:“陛下折煞臣了,这不过是臣之本份,何来辛苦。”
朱厚照看着李桓,轻叹道:“一直以来都是李卿你冲在前面,替朕扛下这一切,还有刘瑾他也一样,替朕扛下了新政的骂名,而李卿你也因为针对百官而声名狼藉”
不等李桓说什么,朱厚照脸上露出笑意道:“朕只是想告诉李卿,李卿你所做的这些,朕都记在心间。”
李桓向着朱厚照拜了拜一脸感动的道:“臣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陕西,西安府,华阴县
今岁陕西西安府一地不单单是大旱,更是遭遇了数十年不遇的蝗灾,以至于粮食几乎颗粒无收,百姓贫苦,卖儿鬻女以求活命。
做为西安府遭受蝗灾最为严重的一地,华阴县粮食几乎绝收,许多百姓之家家中存粮大半早已耗尽,许多人更是只能靠着挖掘一些野菜来充饥勉强保全性命。
可是即便如此,随着秋风渐寒,就是野外的野菜也被挖掘一空,许多百姓早已经是连野菜、树皮都吃不到。
华阴县城到底是一县之地,县中居住了华阴县的许多豪强乡绅,这些人衣食无缺,城中却是多有卖儿鬻女的百姓。
华阴县县衙,身为县令的王智此时正皱着眉头看着主簿道:“汤主簿,西安府那里还没有消息吗如今县中的灾民越来越多,县中根本就没有救济所需的钱粮,若是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会有百姓生生饿死啊。”
汤主簿名唤汤震,出身于华阴县有名的豪绅之家,汤家乃是华阴县最大的地主,单单是汤家名下的田亩就有数万亩之多,自从上一代汤家家主汤峪卸任华阴县主簿之后,身为举人的汤震愣是继任了这华阴县主簿之位,依然是华阴县说一不二的家族。
此汤震听了王智的话,捋着胡须笑道:“大人,消息咱们早在一个月之前便已经送往西安府那里去了,只不过大人您也知道,今岁整个陕西都遭了大灾,不单单是咱们华阴县粮食几乎颗粒无收,其他地方也是一般,便是西安府的诸位大人想要救济,也需要朝廷调拨钱粮啊。”
王智脸上满是忧色道:“可是再怎么下去的话,恐怕不等朝廷的救济下来,华阴县就要出现易子而食之事了。”
汤震摇了摇头道:“那也没办法,朝廷的救济一日不到,我等也只能看着。”
王智目光投向边上的巡检崔纪、典吏丁朝忠二人,两人注意到王智的目光,脸上皆是露出无奈之色冲着王智摇头不已。
王智深吸一口气,忽然之间道:“本官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县中粮仓之中还有数千石的粮食,暂时可以拿出来熬成稀粥,救济灾民,怎么都要坚持到朝廷的救济下来,否则我华阴县百姓,不知会有多少人死于这一场大灾”
只看这点,王智明显是一位心怀百姓的好官,可以说如王智这般的官员在大明朝不能说没有,可是绝对是非常的稀少。
华阴县能够遇到这么一位县令,倒也是一种幸运。
说着王智感慨道:“那些粮食是去岁所存,为的就是防止出现天灾人祸而存下的救命粮。”
王智的目光看向了县丞金平,做为县中的二把手,虽然说无论是县丞还是巡检、典吏、主簿,皆是王智这位七品县令的下属帮手,可是王智却很清楚,在这华阴县,他是县令不假,但是真正能够做主的却是在场的这几人。
这几人皆是华阴县豪族,每一个背后的家族都是华阴县的豪强之家,如果说没有这些人相助的话,他这位县令的命令恐怕想出这县衙都难。
所以王智想要救济灾民,必须要同这几人商议。
一时之间,汤震、崔纪、丁朝忠几人皆是看向了金平。
金平大约四十许,面色红润,一脸的富态,面相极为慈祥,一看就是一位面善之人。
只听得金平冲着王智摇了摇头道:“大人不可啊”
王智不由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金平竟然会反对,要知道他准备暗处储备粮救济灾民,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凡是有点脑子都知道这个时候必须要想办法救济灾民,否则的话,不单单会有灾民饿死,搞不好还有可能会因为灾民引发民变。
汤震、崔纪、丁朝忠几人听了金平的话,原本略带紧张的脸上皆是露出了轻松的神色。
王智盯着金平急道:“为何不可,须知人命关天,早一日救济百姓,便可避免百姓生生饿死。”
金平叹道:“大人啊,你可知,那区区数千石粮食相对于华阴县受灾的十几万百姓,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是救不了几个人的。”
王智闻言深吸一口气道:“本官只知道能救一人是一人,能撑一日是一日。“
说着王智冲着京师方向拱了拱手一脸正色道:“本官身受皇恩,代陛下治理百姓,身为一方父母官,又怎能坐视百姓饿死。”
随即王智也不管金平、崔纪几人是什么反应,直接起身下令道:“本官主意已定,明日早晨,于城门外架锅熬粥,救济灾民。”
丁朝忠几人不禁面色为之一变急道:“大人”
王智一甩衣袖怒道:“够了,不要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心中是怎么想的,不就是想要趁机兼并土地、买卖人口吗以往本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如今受灾百姓岌岌可危,本官绝不允许你们借大灾行祸国殃民之事。”
说完这些,王智直接扭头离去。
看着王智那一脸怒容的模样,待到王智离去,就见一脸和善之色的金平忽然面露怒色,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摔在低声怒道:“好个王智,老夫还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么愚蠢的一面。”
汤震面色阴冷的坐在那里,手中的茶杯在其手中微微晃动着,眼睛微微的眯着冷笑道:“咱们这位王大人可真是一位百里无一的好官啊。”
话是如此说,可是汤震那话语之中的嘲讽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崔纪微微一笑道:“听说这位大人可是同那位新晋阁老王阳明王阁老有几分渊源。”
金平冷笑一声,带着几分不屑道:“屁的渊源,不过是出了五服的族人罢了,那位王阁老恐怕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同族存在,否则的话,他也不至于在这里一呆就是数年了。”
轻咳了一声,丁朝忠道:“几位,咱们这位县令大人可是要动用那批粮食救济灾民的,大家还是说说看,咱们给如何应对才好”
几人对视一眼,别人不清楚,可是他们再清楚不过了,县中粮库去岁的确是存了数千石的粮食,可是那是去年啊,一年时间过去,那些粮食早已经被他们上下其手给弄了出去,粮库之中早就空空如也了。
汤震捋着胡须道:“是啊,明日里咱们这位王大人若是去了粮库,见不到粮食,到时候”
他们将粮库里的粮食倒弄出去,这事县衙之中知道的人不少,可是王智这位县令却是不知。
金平缓缓道:“不用担心,明日县令大人自会死心的。”
听了金平的话,崔纪、丁朝忠、汤震先是一愣,继人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这会儿就听得汤震开口道:“咱们几家哪一家不是趁着大灾之年,收拢灾民手中的土地,买卖灾民之中的青壮充作仆从,没有一次次的大灾大难,咱们的家族何以兴盛至今。他王智想要救济灾民,还想阻止我们兼并土地,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听汤震这么说,几人不由的哈哈大笑起来。
金平轻笑道:“汤兄所言甚是,老夫可是早就盯上了那青莲村千亩良田,这次我汤家定要将其拿下,诸位可莫要同我汤家相争啊。”
丁朝忠笑道:“我丁家准备从拿下十里铺千亩土地。”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一家几千亩,那一家几千亩,这大灾之年,倒是成了他们各家壮大之机。
汤震突然之间神色一正道:“诸位,据我所知,上面诸位大人已经准备向朝廷求援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朝廷应该很快就会做出反应,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汤震微微点头道:“不错,几位大人能够帮大家伙争取这一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了,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大家伙就各凭手段了,能吃下多少好处就吃下多少。”
说着汤震起身道:“大家都散了吧,明日还得应付咱们那位天真的县令大人。”
夜半时分,县衙后宅之中,身为华阴县县令的王智躺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同王智同床共枕的夫人范氏看着眉头紧锁,夜不能寐的王智忍不住劝道:“老爷,您不是说已经有了救济灾民之法了吗”
王智闻言,轻叹一声看着范氏道:“虽然为夫决定拿出粮仓的存粮救济灾民,可是毕竟粮食极其有限,若是朝廷不尽快调拨钱粮救济灾民的话,那点粮食恐怕也坚持不了许久啊。”
范氏安慰道:“老爷已经尽力了,剩下的只能看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以及陛下了。”
王智忍不住叹道:“可是一想到不知将有多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为夫这心中就满是愧疚,我王智读圣人书,代天子牧民,为一县父母官,却是只能看着治下百姓受此大灾”
范氏看王智那一副自责的模样道:“老爷,天灾人祸,本就与老爷无关,老爷您为官清廉,已经事一方百姓之福了,相比那些趁着天灾人祸发财的官员,老爷您足可以问心无愧。”
说着范氏看着王智疲惫的模样道:“老爷,早些歇息吧,这几日您心忧灾民,都清减了许多。”
王智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范氏叹道:“这些年却是委屈了夫人,跟着我一辈子,也没有能够享受荣华富贵。”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同时王智昔日身边的书童,如今的管家王城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道:“大人,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啊。”
王智听到王城的话,心中莫名的生出几分不妙的感觉来,豁然起身,一边抓过官服穿在身上一边向着外面跑去。
身后传来范氏的声音:“老爷,鞋子,您的鞋子啊”
吱呀一声,王智一把拉开房门,盯着王城道:“不会是粮仓那里出了事吧。”
王城闻言不由愣了一下,诧异的看着王智道:“老爷,您怎么知道粮仓那里失火了啊”
王智闻言顿时面色大变,眼中露出惊骇与难以置信的神色,身子忍不住一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王城吓了一跳,一把扶住王智。
王智稳了稳心神,眼中满是狂怒之色怒吼道:“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敢”
能够高中进士,王智又怎么可能会是傻子,他先前便感觉有哪里没有考虑到,以至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可是当听到王城说粮仓那里出了事,王智便如遭雷击一般,一下便猜到了什么。
王城做为王智的书童,可谓是王智的心腹,见王智反应,脸上很快就露出了恍然与骇然之色。
他可是知道自家大人这几日一直在考虑着动用粮库存粮救济灾民的,而今天方才告知县中县丞、巡检等人,结果到了晚上粮仓那里便失火了,便是他也能够猜到这火来的蹊跷。
这一把火到底是谁放的,几乎是不言而明。
王智面色极其难看,咬牙切齿的道:“他们竟然如此疯狂,那可是数千石的粮食啊,若是拿来救济灾民,能救多少性命啊,他们竟然就那么一把火烧了”
王城忽然道:“老爷,以那些人的秉性,又怎么可能会将粮食给烧了,只怕粮仓里的粮食早就已经空了,他们放这一把火一方面是遮掩粮食被他们倒卖一空的事情,另外一方面也是彻底的绝了老爷您放粮救灾,坏他们各家好事的心思。”
王智闻言神色一变,继而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的笑容,口中喃喃道:“我可真傻,我可真傻。”
看王智那一副失神,如同魔障了一般的模样,这会儿已经起身走过来的范氏不由的惊呼一声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
范氏一脸担忧的晃动王智的身体,急切的呼唤,总算是让王智回神过来。
可是这会儿王智整个人却是显得无比的颓废,精气神萎靡到了极致,一看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看到王智这般,范氏不由大急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妾身啊。”
京师
李桓出了皇城,回到了府中,陪着冯氏吃了饭,然后在连翘的服侍下,沐浴更衣,洗去了一身的风尘,沉沉睡去。
天色放亮,李桓早早的起身,换上了一身朝服,在夜色朦胧之中奔着皇城而去。
今日虽不是大朝会,但是因为今日李桓要提出正式整顿京营之事,所以昨日天子便已经传旨给朝武重臣今日早朝务必到场。
所以说今日朝会,除了一些低品阶的官员之外,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除非是有事,否则的话都会到场。
虽不比大朝会人数众多,但是到时候到场的官员怕是不下上百人,也算的上是一次极为正式的朝会了。
乾清宫前,当李桓赶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官员等候在那里。
一道道的目光向着李桓看了过来。
许多官员早已经收到了李桓回京的消息,所以看到李桓的时候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
甚至一些官员看李桓的目光之中透露这几分异样的神色,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要看李桓的笑话一般。
李桓的感应何等的敏锐,对于众官员的目光自然是有所察觉。
只不过李桓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而已,他早就猜到百官肯定有事,但是有句话叫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能够搞出什么花样来。
没有多久,随着天子銮驾驾临,就在这乾清宫之前,百官向着天子叩拜。
朱厚照端坐于御座之上,示意百官平身,目光之中隐隐有激动之色闪过,神色肃穆的冲着一旁的丘聚点了点头。
丘聚上前一步尖声道:“百官奏事”
随着丘聚话音落下,一众文武倒是显得颇为平静,并没有出现一窝蜂的上来弹劾李桓的情形。
似乎几次吃了亏之后,文武百官学聪明了,不再直接同李桓正面对着干了。
李桓倒是颇有些讶异的看了这些人一眼,不过随即李桓也反应过来,看来这些文武也不傻,知道弹劾他没用,竟也不做这等无用功了。
李桓笑了笑,虽说弹劾无用,可是被人天天弹劾,终归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吗,这些人能够识趣一些,也不枉他一次次同文武百官对着干了。
朱厚照看着下方不发一言的众臣,轻咳一声道:“诸位卿家没有什么事要启奏吗”
百官还是没有什么反应,而这会儿李桓当即上前一步,站了出来沉声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朱厚照眉头一挑,当即便道:“李卿有何事”
当李桓站出来的时候,百官的目光皆是落在了李桓的身上,不少人皆是露出异样的笑意,怎么看都像是不怀好意,要看李桓的笑话。
李桓对于这些人的目光视若无睹,只是向着朱厚照拜了拜道:“回避下,臣奉命提督京营,今已查明京营之中大小将校数十人乃是冯海之同党,京营糜烂,战力不存,特恳请陛下允准臣裁汰京营老弱,重建三大营。”
李桓话音落下,朱厚照第一时间看向了一众文武。
百官之中许多人听了李桓的话脸上皆是露出了凝重之色,有人脸上满是不虞之色,可是却没有一人站出来。
朱厚照居高临下将文武百官的神色反应看在眼中,尤其是见到没人站出来反对的时候,朱厚照忍不住心中的欣喜,以至于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笑意。
深吸了一口气,正当朱厚照准备开口的时候,忽然就听得一名监察御史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本奏。”
朱厚照皱了皱眉头,看了那监察御史一眼,缓缓道:“爱卿有何事”
那监察御史道:“陛下,陕西大旱,又逢蝗灾,以至于颗粒无收,百姓无有粮食充饥,陕西布政使司上下联名上书,请求朝廷即刻调拨钱粮,救济灾民,迟则百姓将有饿死之危。若为有心之人所利用,恐生民变。”
这监察御史话音落下,随即就见十几名官员齐齐走了出来冲着朱厚照拜下道:“陕西大灾,百姓困苦,朝廷若是不即刻救济灾民,恐失民心,有损陛下之声誉啊。”
“请陛下下旨调拨钱粮,救济灾民”
“请陛下下旨调拨钱粮,救济灾民”
朱厚照面色颇为难看,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李东阳、杨廷和几人的身上,沉声道:“诸位爱卿,陕西灾情究竟如何,前番不是说灾情并不是太过严重,已经责令陕西布政使司自行赈灾了吗”
王阳明面色沉凝,上前冲着朱厚照躬身一礼道:“回陛下,陕西布政使陈康、巡查御史曹锋等官员隐瞒灾情真相,欺瞒朝廷,以至于陕西上百万之多的灾民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济、安置,如今许多灾情严重的府县已出现易子而食的现象,甚至,甚至有灾民聚集隐隐有冲击官府的迹象”
“什么竟有此事”
朱厚照豁然起身,脸上满是怒意。
先前内阁的确是说过陕西出现蝗灾、旱灾,由于当时陕西布政使以及陕西巡察御史乃至陕西锦衣卫千户等呈上来的奏章皆表明陕西虽有灾情,却在可控范围之内。
大明两京十三省,年年都有地方会出现大小灾情,像这等灾情很是常见,所以当时他已批示减免陕西赋税,命地方赈济灾民。
可是现在王阳明竟然告诉他,陕西竟然出现易子而食、饥民聚集冲击官府的事情,这如何不让朱厚照为之震怒。
一脸怒色的朱厚照咆哮道:“陕西布政使陈康该杀,巡察御史曹锋该杀、陕西锦衣卫千户袁明该杀”
别说是朱厚照震怒了,就是站在那里的李桓在听了王阳明的一番话之后,面色也变得无比凝重,眼中满是怒意以及杀机。
“陕西锦衣卫千户袁明,老子要将你扒皮抽筋,碎尸万段”
李桓口中默念着锦衣卫千户袁明的名字,心中满是杀机。
坐镇一省的锦衣卫千户竟然与人同流合污,一起隐瞒陕西灾情,欺瞒朝廷,这是何等的大罪。
一省之地的锦衣卫千户出了问题,等同于天子在陕西一省的耳目出了问题,虽说李桓做为锦衣卫指挥使,可李桓也不过是执掌锦衣卫几个月时间,袁明坐镇陕西已经有数年之久,真要说那也是前任指挥使石文义的责任,但是这并不妨碍李桓震怒啊。
今天临时有事,所以耽搁了,只有这么多了,大家见谅啊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