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山门,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草比人高。
这里便是竹之一脉的宗门,有过辉煌,只因每一代传人皆痴迷于剑术。
认为除练剑以外,上厕所都是一种浪费时间的行为。
找老婆生孩子就更不可能了。
因此,宗门得以绝后,日渐萧条。
破败至今。
沦落到九流都算不上的宗门,世人也早已淡忘还有一个曾经一度制霸巅峰的宗门。
——天下第一剑宗。
没错,就叫“天下第一剑宗”。
作为不知道第几代传人的竹十一,生于微末田家,备受欺凌白眼。
一日遇见一蓬头垢面的老乞丐,飞叶破空,折枝成剑,挥手以破山岚,隔断江山湖海。
遂心生羡慕,却卑微畏缩。
老乞丐见其绝佳根骨眼前一亮,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树根。”
“我叫竹十七,你想修行么。”
“可以吗?”
“修行之后你想干什么。”
“他们都欺负我是孤儿,我要报仇。”
“嗯,人活着,总要为点儿什么,不错不错,你以后就叫竹十一,走吧,作为拜师礼,我替你去杀他们。”
正是亲眼见证了那日的血腥漫天,更加坚定了竹十一想要修行的心,以后谁都不能欺负自己。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自知无力回天的师父竹十七见其对剑道的痴迷,叹气不止,连连摇头。
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宗门恐怕无人继承啊。
竹十七思考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独自出门,傍晚而归,对此竹十一不解,也没多问。
而就在竹十七大限将至之际,将竹十一叫到床前,逼他立下誓言。
三十岁之前务必带着信物,前往纸上所写的地方与人成亲;
另外还特地嘱咐,宗门决不能断后。
此事作罢,竹十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大岁数,什么成亲,根本没记在心里,面都没见过。
就在竹十一多年积攒的暗伤毫无征兆爆发后,才想起还有婚约这件事。
想来也没几年可活,什么也没有培养继承人要紧。
想到就做,竹十一计划花费一年的时间寻找有资质接手大业之人,见过的天才数不胜数,可是一个都没能入眼。
眼看既定的日期已到,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仍是没有找到满意的人选。
一次偶然的落入虚无风暴,来到一个蔚蓝的世界,虚无空间薄如纸张,更谈不上美丽,跟强大毫无干系,一根手指便能摧毁成渣。
能选中苏溟也纯属意外。
本就做好一切准备,不愿浪费分秒的竹十一,不得已将苏溟带回去。
想着即便他资质再差,总比后继无人的好。
但是,直到苏溟三岁便参悟透彻宗门至高禁术之后,彻底震惊到了竹十一。
竹十一发誓,坐在山门前发愣的一个上午,绝对是今生浪费的最长、最莫名其妙的一段时间。
因为始终都不能理解,为什么苏溟三岁就能参悟禁术。
尤其是笔画符箓,铭刻阵法,他看一眼就能一个笔画都不带错的连神韵一起模仿下来。
直到竹十一坐在石头上吐出最后一口气。
……
一眼四季,暖夏凉冬,飘过白雪越过盛夏,跋涉荒漠低谷,攀山跃石,驰骋荒芜于野。
转眼五年已过。
山花开遍的土丘,又立一土丘。
桃木的墓碑很不起眼,一旁跪着一个孩童,脸庞稚嫩,差不多五岁大。
在他眼里却看不到这个年龄该有的澄澈,盯着身前简陋的坟头,里面的人生前特地叮嘱切莫声张,就把他烧成骨灰随便埋到一个地方就行。
这五年,苏溟也算明白了他当初为什么会说时间紧急,时日无多。
因为自会走路伊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做与修行相关的事情,就连吃饭睡觉都在泡药浴,一刻不停。
苏溟自己都忘记是否有过休息玩耍的时间。
习惯了,也就习惯了。
常言道,人要三年,方能离开父母怀抱,所以父母死后要守孝三年。
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虽然竹十一明确要求苏溟不可为他浪费大好的修行时间,但人已经死了,怎么做由不得他。
三年的确也有些长了,三个月还是要的。
苏溟双手伏地磕了三个响头,在坟头上添了几把土,浇了一个来回的酒,就将黑紫色的酒葫芦挂在了腰上。
起风了,吹乱了鬓角长发。
女孩摘下面纱斗笠,紫色眼眸颇具魅力,眼角一颗玲珑泪痣平添温柔,银色长发在蓝白色龙角的映衬下更显亮丽,额角的斑斓鳞片散发冰寒光泽。
她露出面容的那一刻,美的花枝黯淡,天地无色。
不过也才九岁。
名南宫清寒,帝龙族圣女,未来的龙族女帝。
和煦的下午,阳光明媚如风,轻盈似箭,随水浪波纹泛起的粼粼波光狂野追逐。
柳枝丝丝缕缕轻柔摆动,掀开珠帘,远远看到影绰站着的高挑身姿,一个身穿雪白罗裙的女子,同样的面纱斗笠,探查不到她身上的任何气息。
那是南宫清寒的师尊,龙族的大祭司,在南宫清寒未完全成长之前,族内一切事物皆由她打理。
今天本该按照历练行程前往埋骨之地,耐不住南宫清寒的央求。
苏溟刚站起来,身旁走来一人,跟她很熟悉了,外表冷然,内心温柔,似乎十分渴望能有一个弟弟。
“十三。”
拜完师是应该叫竹十三没错,但苏溟不怎么愿意,别人爱怎么喊怎么喊,老祖宗的姓变不得,家里就自己一根独苗。
“你今天不是要走了么,怎么来找我了。”
南宫清寒拍着苏溟衣服上的尘土,边道:“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已经三个月了,你决定以后要去哪里吗?还是一直待在这里。”
“嗯,师父临终前要我去一个地方。”苏溟按着酒葫芦,此乃历代剑宗宗主的传承之物。
“这样啊。”
“怎么了吗?”
“没有,那你要去哪里?”
南宫清寒心中不免落寞,想着把他一起带走来着,既然他身负任务,那就没有办法了。
只是不知这次一别,要到何时才能相见,问一问他要去哪里也好,心里会好受些。
苏溟看了眼被牵起的手,别说,女孩子的小手就是软乎,冰冰凉凉的,非常舒服。
“到北域。”
“何时出发?”
“今晚吧,赶路还要好久,我想尽早过去。”
清早的风有些凉,吹乱长发,灌进衣领,搅乱了南宫清寒的心绪,好像要被抢走宝贝东西一样的空虚。
“那你路上要小心,遇到危险别逞强,照顾好自己。”南宫清寒拉着他的手,轻轻摸索自己送给他的储物玉戒:“如果在那里待不习惯,就去凛冬雪域找我。”
“知道了,小丫头,你话很多欸。”
南宫清寒紧了紧握的小手,一改清冷之姿:“哼哼,要叫姐姐,清寒姐姐,你可不能忘了我,小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