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那轮月亮渐渐向着地平线驶去。
而另一处地平线中,一轮新日正冉冉升起,为这个世界再度带来璀璨的光明。
新的一年来临,三山大比也将正式开幕了。
此时,黑衣少年正盘坐在鼎前,手里特异的火焰时而燃烧,时而熄灭。
随着丹炉一阵剧烈的颤抖,萧云山停下了手中的火焰。
丹成了。
如今他已经踏入了金丹境初期,自然而然也就能够炼制更为高级的丹药。
将丹炉里的丹药隔空取出后,萧云山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自从王兄和林兄为他出头之后,身边那些烦人的宵小之辈也越来越少了,虽偶尔还会有一些不长眼的闹事。
但终归也是清净了不少。
“不错不错,小山子,现在你的炼丹水平已经在能够不靠老夫的情况下达到六品炼丹师的水准了。”
萧云山微笑道:“于老过誉了。”
石戒微微发光,于老的声音再度响起:
“只不过,你已经成功完成了天品筑基,为何还要炼制这种筑基境使用的丹药?莫不是想拿去换财物?”
萧云山摇了摇头,否认道:“王兄待我不薄,但他最近却一直愁眉苦脸的,想必在为林师兄失踪和三山大比的事情烦心。”
将丹药放入瓶中后,萧云山继续道:
“现在那女魔头应该还在推演天机,我不便出剑宗的管辖区域寻找林师兄,能做的也就只有助王兄一臂之力,让他早日突破。”
萧云山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微笑,语气也不再像往日那般桀骜。
于老神识自然察觉到了这一切,他眸光闪烁,不经意道:
“小山子,你忘了吗?你是天选也是唯一,这小小的剑宗没有能与你比肩之人,何苦在这群乌合之众身上浪费心思?他们根本不配你为他们炼制丹药!”
于老的语言似乎是有什么魔力一般,萧云山愣了一下,忽然觉得于老说的有些正确。
心底里一直有一道声音再告诉他,这里只不过是他成为天玄无上至尊的第一站,何必与这些平凡人交好呢?
见萧云山有些动摇,于老继续道:
“你忘了吗?这个世界有多么的残酷,没有力量,你什么都不是!还有那林守式,说不定就是因为察觉到你身上有特殊力量,想对你加以...”
萧云山忽然有些生气了,脑海中那股奇怪的感觉也随之消失而去,他认真道:
“于老!不必再说这样的话了!若是没有林师兄,我恐怕现在还在逾剑天宗山里扫雪,又怎会有机会坐在这里修炼?更别提参加明日的三山大比。”
见萧云山心生对他的反抗,老人沉默了一会,随即温和道:
“是老夫失言了,也罢,马上就要参加三山大比了,老夫这就将《玄天宝录:修罗剑意》传授于你,算是当做老夫的赔礼吧!”
旋即,萧云山感觉自己的识海深处涌现出了一本漆黑的功法。
“那就谢过于老了。”
老人愉悦道:“无妨!你我二人本就是师徒,何必说这些?”
见萧云山开始感悟那本功法,于老满意的点了点头。
..........
雪灵峰。
林守式从睡梦中醒了过来,下意识的抱了抱身旁,温软娇小的少女就这样被他抱在了怀里。
林守式愣了一下。
看向了身前的少女。
少女玫红色的瞳就这么直直的看着他。
“我回来了。”林守式轻声的道。
少女幽咽了一声,钻进了林守式的胸膛处。
林守式轻轻抚摸着这只小奶猫的头:
“咲夜很担心我吧,以后师兄不会再像这样不告而别了。”
咲夜轻轻捶打着林守式,“骗子。”
“林哥哥是不告而别的骗子。”
咲夜还是第一次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但林守式开心不起来。
他之前承诺过,不会离开咲夜,但自己这一次不告而别就是二十几天,虽然他并不是故意的,但终归因还是在自己身上。
倘若咲夜不告而别离去,他也会很着急吧。
“以后不会了。”
“真的?”
“嗯,如果再有下次,那师兄就是笨蛋!”林守式认真道。
咲夜很是不满:“笨蛋就是林哥哥。”
她忽然抬起了那张精致的小脸,声音软软的:
“林哥哥会不会讨厌咲夜?”
林守式揉了揉少女银白色的长发,微微笑道:
“不论发什么了事情,师兄永远都不会讨厌咲夜,更不会离开咲夜的。”
“拉钩。”
“好。”
......
沁梅峰上,楚雨缘的小院子里。
少女身着黑色纱裙,一个人在院子里舞了好久的剑了。
香汗沿着修长的天鹅颈滑落向了裙中,可她仍旧不知疲倦的练着剑。
很久以后,她才放下了那柄名为霁月的长剑。
她是世人口中说的天才。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并不是天才。
中州很大,远远比东洲要大很多,那里集聚了无数传承数千载的家族。
她是中州楚家之人,楚家唯一的天才从来也都只有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人。
还记得。
在母亲生下她病逝的几年后,楚家早就已经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地,她与小青在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离开了楚家。
她仍然记得,那个风声无比呼啸的雨夜,那时候的她躲在一颗树下,她在想,自己就这样离开楚家,父亲会不会有对她舍不得?
她这样想着,想了很久,始终没有得到答案,但她却在那群执剑的黑衣人眼中得到了答案。
讽刺的是。
父亲对她没有任何一丝不舍,甚至哪怕他明知道自己这样离开会遭到刺杀,可他仍旧没有管过自己。
是谁要杀她?
她不知道,或许是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也或许是那些早已看她不顺眼的族人。
也或许是...她的父亲。
她觉得父亲应该是恨自己的,恨自己出生带走了他最喜欢的母亲的性命,恨自己明明带走了母亲的性命,却仍然只是一个软弱无能的废物。
在那个七月雨夜,在那个暴雨声淹没掉了夏季蝉鸣的雨夜,一席剑裳的慕霜雨带着他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因为他的一句:“和我做朋友吧。”
她成为了剑宗那位立宗之剑的弟子。
后来啊,那个白衣的小男孩似看出了她的不开心,天天缠着她,对她作一些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幼稚的恶作剧。
有时会在她剑鞘上画猪头,有时会将她的发卡抢走,有时也会故意在她面前作鬼脸。
来到剑宗多久她已经记不清了。
但她仍然记得,在那个蝉鸣不断的夏夜,在雪灵峰的草坪上,她看着躺在地上数星星的小男孩,她问。
“为什么要在乎我这种人,我这种一无是处无聊透顶的人。”
小男孩嘴里叼着草根,望着天空中古老的星星,他努力让他自己看起来很酷。
他说。
“如果命运是一柄剑,那我会为它染上十八层地狱的火与万丈云霄的雷,在相逢时将它别在你的腰间。”
她觉得小林守式或许脑子有什么大病,她抢走了他嘴里的那根小草,气呼呼的将他按倒在了地上。
她看着他清澈的双瞳:“说人话。”
他那时无奈的笑了笑,没敢对上她的视线,只是对她说了很莫名其妙的话:
“或许命运早就注定了一切,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成为真正的你,拥有自己能够抉择的人生,而不是...”
他撇过头,望着天际,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许久过后。
小林守式叹了口气,清澈的双眼注视着她,很是认真的对她说:
“我希望你不再背负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愿意告诉我的话就告诉我,想哭的话我肩膀借给你,反正我无所谓,大不了就当遇到了一只爱哭的鬼,不过我先说好啊!我不是喜欢你,你也不许喜欢我!”
他的语调是那样不着边际,可他的心意却真真实实的传递到了她的心里面。
她记得,那时候夏季的晚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将她的心跳吹的很快很快,就像里面有一只被风刺激着的小鹿在乱撞。
她转过了身,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声的用那稚嫩的声音掩盖自己的心跳。
她说的是。
“我才不会喜欢你!哪怕变成小狗狗也不会喜欢你这个自大!自恋!差劲的坏孩子!我讨厌你!”
随着话语的宣泄,她的情绪再也抑制不住。
她哭了。
哭出了好大的声音,小林守式的白袍也被她的泪水浸湿。
可他只是不厌其烦的轻轻摸着她的头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她。
他温和的言语像春风那般让她舒适。
于是那天过后。
那个爱哭的小女孩渐渐地变成了剑宗长老们口中的别人家的天才。
可她不是天才。
她只是为了能够陪在他身边而比其他人更加努力而已。
剑宗弟子闲暇之时她在锻剑。
逢年过节休息之时她在悟剑。
冬雪夏雨璀璨之时她在练剑。
最开始的她,还能靠着练剑控制住自己对他的爱意。
但随着那一日如潮水般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对林守式的那份感情再也压制不住。
楚家也好。
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也罢。
那些她都放下了。
她现在要做的只有像他说的那样。
将自己的剑染上十八层地狱的火与万丈云霄的雷,将他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如果命运是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