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吗。”
林凡看了一眼，明明不过清晨时分，此处却是排起了长龙大队，不知前方究竟是有何稀奇古怪之物，竟然惹得如此之多的凡人们竞相到访，店铺不大，四方四周，可里面却人满为患，车水马龙本应该是在城镇最繁华的夜市中心才能看见的景象，却在一夜后的清晨临摹在此。
林凡也跟着队伍融入，他成为了长龙中的一截，街道上是一片潮呼呼的露水气味，树影子渐渐的淡了，星斗抹去了光，天空渐渐的高了，店铺上的喇叭花顶着露珠儿开，豆荚子在微风里摇摆，菜饭的香味儿开始飘荡，本来，从每一个院子传出的拉风箱的声音很响亮，这会儿倒变得很低。
清风拂面，将店铺前挂高的旗帜吹得花枝乱颤，当风儿懂事的将它摊开，只见灿金黄底的三角形旗帜斜横在林凡的双眸中，虹膜上，生生流転以隶书大写的“算命”二字。
说来好笑，林凡这等仙人，早已是超脱世俗之间，越过凡事红尘的业障，即便是想要窥探天机，区区凡人之力又谈何逾越过高不可攀阶级，为仙人指点一二。
可...不知是命运的趋势，还是红尘的引导。
他还是来了。
或许在林凡的的思绪之中还没有发现来到此处的根本原因，这股子几乎通过某人数百年之长潜移默化在脊髓内的依赖居然能让他听信一个凡人的不堪言论，他就像是一枚棋子，在满是束缚的楚河汉界中听从执棋者的操控，也像是皮影戏里常有的皮影人偶，只能随着技艺高超的艺人手舞足蹈。
离开者，有大喜，有大悲，有平淡，也有心悸。
算命的结果各不相同，但每个人对此都深信不疑。他们跳过了无数因果牵扯，越过了转世投胎的六道轮回，经历了十八层地狱的洗礼，好不容易才作为活生生的人，降生在这个污浊不堪，满眼奢靡的尘世间。
迷茫，未知充斥着他们人生中的每一天，大到整个百年尔尔的人生，小到只有数个时辰解决疑难杂症。
天命不可泄露，但总有凡人与仙一样，逆天命而公然违之，他佩服这些人，他们没有仙之寿命，没有仙之手段。天道下惩，泄露天机恶果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失信。
或许他的下一世轮回，是一名充满了悲情与落魄的流浪书生，也或许是妻儿分别，被迫挣扎沙场，老马识途人未还的将士。
甚至...报应即会发生在他后代的身上，可他们依旧不屈不服，他们奋起反抗，想要以天道为敌，对这不公平的世间挑拨几根因果律理的丝线，妄图改变他人的一瞬...甚至一生。
没一会儿，在等待的过程中街边起了很大的争执，似乎是有意而为的争吵声依旧将所有人的目光与注意，吸引了过去。
包括他。
是一家店铺。
乍看之下，也就是一家平淡无奇的贩卖苹果的老板，和一个路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路人将怀里抱着的几个橘子扔在了苹果商贩的面前，他的神情显得尤为自信，从大腹便便以及肥胖的喉头发声，似乎所有的争执声都是由他一人而引起的。
“老板，你看看！”
“你家卖的什么橘子？”众人将目光聚集了过去，只见橙黄鲜亮的橘子并未有任何的损伤，果皮鲜艳，甚至连泛黄的痕迹和蛀虫啃咬过的小孔也还未滋生。
正当众人疑惑着橘子究竟是怎么了的时候，男人继续发声，凑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乎都是从面前的店铺过来的，“来，大家看看，这橘子看上去没啥毛病，是吧？”
只见男人耀武扬威地拿去了橘子，用肥胖的手指将橘子皮娴熟拨开，里面的果肉便暴露在众人视线中，攀附在上面的白色纹路将橘子的橙衬托得更加诱人，恨不得现在就一口塞进嘴里。
“大家看好了。”大腹便便的男人先是吞咽了一个无辜分泌过多的口水，紧接着心中一紧，像是下定决心般张开血盆大口。
将整个橘子一并吞入口中，当汁水爆裂过多从男人的嘴角溢出的时候，众人想象之中的满足并未展露在男人的神情之上，他反而像是吃了瘪般露出痛苦神情，就连浓眉大眼也皱巴巴的朝面心中央挤去，众人的口腔中也因为这酸样和分泌了不少唾液。
“你看看，这得多酸啊！”
“这样的橘子卖给我，怎么吃？!”这时候，商贩的老板终于将苹果摆放好，甚至撒了撒清水，露珠顺着色泽鲜艳的苹果表面顺势滑落至底部。
“你看，这儿的苹果是甜的，要不买个苹果？”商贩的老板有些从容淡定，似乎男人的威胁和谈吐并未影响到他做生意的信誉。
“老板，我现在在跟你说你家的橘子，你的橘子很酸啊，根本就无法入口。”
“可是...我没说它是甜的。”商贩的老板将含在口中的稻草根拿下，显得一本正经。
“但是...但是你的橘子真的很酸啊，我就是想吃点甜橘，这么酸你怎么卖给我的？”
男人有些忍不住发怒，他想买甜橘子尝个鲜，才选起了摆在后方的橘子，对面前的苹果不闻不顾，结果买来的橘子都是充当次品的酸口。
“你这个人真是，你如果想吃甜的，你就买苹果不就好了吗？”
“那，都是甜的。”商贩指了指那些苹果，男子的目光落在了身后，身后有一箱苹果每一个果实都是硕大饱满，但可惜的是，泛黄的果实上已经被蛀虫啃下了凹凹氹氹，暗黄色的积水从果实内部渗出，甚至有发黑的果实，它们从被这采摘下来，就已经没了几天好日子过了，不过是苟延残喘，回光返照下才发出了异样的甜润与虚伪的光泽。
“你这苹果没几天新鲜了吧？”
“难怪你急着卖。”男子有些没好气，似乎这奸商还打算拉他下水，这一次若是买了这些甜口苹果，那不几天就变得跟后面藏起来次品一样了吗？
“哈呀，你这个人真的是...你想吃甜的橘子，可现在这段儿上哪儿去找甜橘？”
“甜的苹果不是一样甜吗？”
“拜托你先搞清楚你想要什么好吗？”
“我卖的是苹果，你非要挑后面的次品，现在我让你买苹果，你又担心甜口的留不住。”
“那，那儿又酸的。”男人指向了一旁的苹果，看起来和陈列在店铺最前面的没两样，但都是酸口青涩的，青翠欲滴的成熟还未崭露头角。
“可是我不爱吃酸的啊。”
“留得住啊，而且过两天就甜了。”
“想吃甜，又不肯等。”
“你觉得人生会有那么多好事儿吗？”
“谁不爱吃速成的甜呢？”
“但你不觉得酸口变甜会更有味儿吗？”苹果商贩的话将本上来照理的男子弄得语塞，就连众人也频频称赞商贩说的对。
眼下的男子也叹了口气，“行吧，给我来两斤酸苹果。”
林凡望得有些痴呆，看着在男子手中挑选再三的酸苹果，白里透红的颜色似乎像极了那天女子因雪冻红的肌肤。
他笑了笑，回到了队列，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己喜欢酸苹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