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的话让蒯祺一时间有点落不下面子,颇有些被伤了自尊的感觉。p
毕竟是个小辈,本领和性格都没有磨砺到家,与刘琦这种看似年轻实际上已是老江湖的人相比,蒯祺与他的段位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p
但蒯祺一脸抹不开肉,蒯越却是个老江湖,他很是自然地道:“几百年间,天下多少纷乱,各郡黔首多少迁移,举家搬迁亦皆为常理,府君大可不需这般见怪。”p
刘琦见蒯越这般直接的出言将事情一遮而过,不由婉儿。p
他也不是故意想落蒯家人的面子,只是借机臊一臊他们,多少也是针对蒯越前次对他的叛变而做出的不满举动。p
蒯越算是自己来荆州后的第一个知己,虽然刘琦在道理上能够理解蒯越前次为了家族背叛自己,但有些事理解归理解,但不能轻易原谅。p
这个风气绝对不能助长。p
蒯越虽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事情一遮而过,但他也多少知道刘琦所针对的人并不是蒯祺,而是自己,随即长做一揖,解释道:“府君,蒯某昔日之所为,实是情非得已”p
“好了,既然都是昔日之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刘琦没有给蒯越解释的机会,而是迈步走过他们二人,随着蔡瑁直入厅中。p
蒯越转头望了望刘琦的背影,不由长长叹息。p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的要复杂。p
进了厅中,又有一人走到了刘琦的面前,对他行礼:“末吏马玄见过府君。”p
是宜城马氏的家公马玄,此番也被蔡瑁请了过来。p
刘琦颇为诧然地看着马玄,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这般多的家公名士皆被德珪请来饮宴”p
蔡瑁哈哈笑道:“哪里有那般多的人不过就是蒯异度和其侄儿,再有马伯常而已,昨日姐丈送来了名刺,我前后掂量,说什么也得寻上几人陪姐丈痛饮几爵,但瑁知姐丈不喜人多,故而只找了蒯家和马家的两位,姐丈不会在意吧”p
刘琦微微一笑:“有劳德珪这般用心,我又如何会责怪我与异度乃是旧识,关系亲密自不必多说伯常虽也在严君麾下任职,但我与伯常平日里却少有往来,今日承蒙德珪组了此局,也有机会让我与伯常相见,甚可慰之”p
蔡瑁闻言哈哈大笑,他看向马玄,对他道:“伯常,看到没有,我姐丈对你可是重视的紧呢”p
马玄也没想到刘琦会对他这般看重,心中深感欣慰,同时也有些愧疚。p
先前蔡瑁请命去往南阳郡时,曾与刘琦相争,二人在刘表面前甚至还立下了军令状。p
身为宜城马氏的家公,马玄当时可谓是力挺蔡瑁,公然与刘琦对抗,可如今刘琦不计前嫌,还如此夸赞自己,颇有与自己交好之意,着实让马玄心中感动。p
“府君这般夸赞,马玄实在是当不起,当不起啊,唉惭愧之至。”p
刘琦微笑道:“伯常何必如此在我心中,公乃是荆楚第一智者,没有什么当不起的。”p
蒯越在一旁不是滋味的抿了抿嘴。p
这荆楚第一智者的名头,不应该是自己的么p
刘琦用眼角扫到了蒯越略微尴尬的表情,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p
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p
紧接着,便见刘琦转头看向蔡瑁,笑道:“德珪,还不让人上酒”p
蔡瑁急忙点头道:“姐丈此言是也”p
稍后,蔡瑁便命人将准备好的酒肉开始往桌案上端,众人开席,往来彼此交杯换盏。p
宴席上,众人皆频频向刘琦敬酒,刘琦来者不拒,逢敬必饮。p
但刘琦回敬酒的人却让人多少感觉到有些意外。p
今日这场酒局,刘琦不主敬蔡瑁,也不主敬蒯越,而能够让他频频举杯者,竟是第一次与他有私交的马玄。p
马玄本人似乎没想到刘琦居然会对他这般看重,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p
蔡瑁倒是还好,没什么感觉,蒯越却是心中不怎么是滋味了。p
刘琦又敬了马玄一盏酒,问道:“伯常,家中兄弟几人”p
马玄长叹口气,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父母皆亡故于两载前,剩下我兄弟五人相依为命。”p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兄弟五个是么果然是马氏五常,白眉最良。”p
刘琦问马玄道:“伯常年纪轻轻,就入幕州府,参与军政大事,非得有逸才而不可为之只是君终归是年轻,以一己之力而挑起整个家族,想来很是辛苦吧”p
马玄听了刘琦的关怀,心中不免感动,p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道:“不瞒府君,其实依马玄的性格,并不适合担任这般要务,反倒是寄情于山水间是我本性只是有些事着实没有办法,家中几个弟弟皆年幼,父母早亡他们又没人照顾,门中经学之卷若无人传承,我若不主持家业,日后马家一门恐有凋零之嫌,故不得而为之也。”p
刘琦感慨道:“不知伯常的几个弟弟,最小的几岁”p
马玄无奈笑道:“四弟马良今年已过五岁,幼弟马谡,也不过才刚刚三岁。”p
刘琦听了,脸上露出了敬佩之色,举起酒盏道:“伯常为人如此,年纪轻轻却肩负这般重任,实乃年轻一辈中的楷模,咱们一起敬伯常一盏”p
面对刘琦的邀请,蔡瑁、蒯越、蒯祺等人自然无法拒绝,大家纷纷一同举盏致敬马玄。p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厅堂内的五个人都微微有心了一些醉意,蔡瑁借着酒劲,突然对在场的众人道:“诸公,此番刘府君回襄阳,除了面见主公详述南阳郡诸事之外,尚有一件大事,却是需要我蔡家相助的,诸位可知为何事”p
蔡瑁明显有些喝高了,竟然把刘琦邀请蔡家进驻到南阳郡的提案,拿出来当众吹牛逼。p
不过此一举,倒也是正中刘琦的下怀,他倒是正想借着什么机会,能够让荆州的诸多家族,都知道自己邀请蔡氏进驻南阳郡协助自己。p
迎着蒯越和马玄好奇的目光,蔡瑁随即直了直腰板,笑呵呵地对诸人道:“刘府君初定南阳郡,功勋卓著,可谓不世之功,只是眼下南阳郡纷乱,西凉军以及本地宗族之间彼此相争,纷乱不止,府君特邀请我蔡氏中人入驻南阳,以为臂助,相助府君平定乱局,鼎定荆北局势”p
说罢,蔡瑁颇为傲然的看了看马玄和蒯越,道:“我蔡家得姐丈器重,定不辜负姐丈所望姐丈放心,今后有我蔡氏中人在南阳,不论是西凉虎狼还是当地郡望,若有胆敢违背姐丈者,我蔡氏中人定不会让其好过”p
马玄听了倒是没有感觉,不过蒯良心中倒有些不是滋味了。p
当初蒯氏为了帮蔡氏,在争夺讨伐南阳郡军权的时候站在了蔡瑁的一面,p
如今时过境迁,蔡氏与刘琦修好,得到了进驻南阳郡扩大家族势力的机会,反倒是蒯氏一族现在处于不温不火,依旧没有什么可以发展的迹象。p
如今蔡瑁与刘琦关系和睦,蔡家凭借着蔡觅的枕边风,逐渐在刘琦手中取得了更多的资源。p
特别是入驻南阳郡,着实令蒯越眼馋。p
南阳郡属于大汉朝最为发达且人口最多的一个郡,不论是文化还是技术,包括生产力在整个大汉都是名列前茅的。p
蔡氏一族本来在南郡诸族中便已经处于魁首之地,如今刘琦若是让他们在入驻了南阳郡日后蔡家的势力若果然能够在南阳郡扎下根来,怕是从此刘荆州麾下,再无能够与蔡家相匹敌的家族势力。p
而原先曾经可以与蔡家相庭抗礼的蒯家,今后也势必会被蔡家压下不止两三头,从此只能以蔡氏为尊了。p
一想到这,蒯越心中便着实是难受的紧。p
却见刘琦突然转头看向马玄,道:“伯常,刘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伯常应允才是。”p
马玄见刘琦说的郑重,急忙起身,道:“还请刘府君吩咐,若能有用得到马玄的地方,玄一定尽全力助君成事”p
刘琦不着痕迹的扫了蒯越一眼,道:“刘琦想请伯常为此番我北上汉中的随军参谋,与我共同协定平定汉中之策,不知伯常可能应允否”p
马玄没想到刘琦居然主动邀请他参加北上讨伐汉中的军队,心下大是激动。p
能够得到随军出战,并被主帅亲定为随军的参谋,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军职,但足矣体现出刘琦对他的重视p
若是马玄能够在这次随军的战斗中有所献策,立下实质性的功绩,那日后等待他的将是飞黄腾达,前途无量。p
在如今这个已经没有了太学的天下,士族群体能够出头的路径已经隐隐发生了改变,其中最为捷径的一条路,便是给军阀当辅臣,为他们建立功业,以谋求在地方的近身之姿。p
马玄似乎已经走上这条升迁最快的捷径。p
“承蒙府君看重,末吏无以为报,愿竭尽所能,辅府君成就功业”p
“好,伯常既肯相助,则此番出兵汉中无忧。”刘琦伸手重重的一拍桌案,道:“痛快来来,咱们共饮一盏”p
厅内中人纷纷举起手中羽觞,共同畅饮。p
随后,这一晚蔡府正厅的客人们便没有再谈政事,而是饮酒食肉,谈风月之事。p
酒劲上来了,众人便在蔡瑁的邀请下,在正厅内甩开大袖子,跳起来汉朝的独有的舞蹈。p
刘琦一直不习惯汉朝人一言不合就开跳的习惯,但眼下也只能是入乡随俗,跟着他们甩动大袖,在厅堂中犹如半疯子一样撒欢似的来了几段。p
跳完舞后,蔡瑁借着酒劲犹自不肯罢休,非要上场舞剑给大家耍耍。p
众人也劝不动他,只能是任凭蔡瑁持剑在场中来回瞎比划。p
偏偏蔡瑁此刻喝的头晕脑胀,剑都有些拿不稳了,更别说舞了,p
他舞剑的期间,基本上都是处于离了歪斜的状态,中途好几次剑走偏锋,差点没扎到蒯祺身上,将他刺个透心凉,幸亏蒯祺的动作较快,躲闪的及时p
不然他就是真让蔡瑁喝醉失手刺死了,怕是回头蒯家人也没法找蔡瑁理论讨公道。p
p这公道也要不来。p
最终,蔡瑁舞剑转圈过甚,将自己给转吐了之后,这场宴席才算是告终。p
蔡瑁酒醉不能送客,便由其府的管家送客人们出门。p
刘琦的施轓车停在了门口,四名荆武卒护持在其周围,将他扶上车去,p
刘琦打着酒嗝,方才坐下,却见车帘子猛然被掀开了。p
却见蒯越笑嘻嘻地站在刘琦的车前,脸因为喝醉酒而变的通红。p
他打了个酒嗝,笑呵呵地道:“刘府君,可否让我叔侄也搭个车咱们一同成行”p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蒯越,道:“异度先生好歹也是咱荆州的中郎将,怎么出门连个代步车子都没有这也未免太简朴了些要不我回头送你一辆便是了。p
蒯越乐呵呵地道:“府君此言羞煞在下了,实不相瞒,并非末吏家中无车,实乃是适才套车之时,发现车轮断裂,已有不堪重负之相,若强行乘之,却有毁车伤人之险,还请府君多多体谅才是。”p
刘琦见蒯越说的可怜巴巴的,心中不由好笑。p
为了寻找和自己同乘一车的机会,这蒯异度真是连脸都不要了。p
还车轮子断裂这种慌也亏他能说的出来p
不过,刘琦终归还是冲他招了招手,道:“也真是难为两位,这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上来吧”p
这一句话还未等说完,便见蒯越突然醒酒,一个箭步跨到了马车之上,然后转身冲着蒯祺招了招手。p
蒯祺似乎有些犹豫,却听蒯越恼怒道:“还楞着作甚你若是不想坐车,自己走回去便是了”p
蒯祺的脸色一红,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上了刘琦的车,然后恭敬的向刘琦施了一礼,道:“打扰府君了。”p
“你这孩子,如何那般磨叽快坐”蒯越大喇喇的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道。p
三人皆坐稳之后,荆武卒便驱动了刘琦车前的驮马。p
施轓车便吱嘎吱嘎的慢慢前进。p
而马车之上,却听蒯越突然一声轻叱:“跪下”p
刘琦闻言先是一愣,心中不由升起怒意。p
蒯越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让自己跪下,反了你了p
但很快,刘琦才知道蒯越说的人不是他。p
却见蒯祺“噗通”一声在车上给刘琦跪了下来。p
刘琦见状一惊,他斜眼看向蒯越道:“异度先生,你这是干什么”p
蒯越认真地看着刘琦,突然向着刘琦长做一揖,道:“府君如何这般无情,为何不肯给我蒯家一个机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