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俊听了荀攸的话,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走到了那名替陈王把脉的医官身边。
他低头看了看平躺在床榻上,高烧不醒的陈王,又瞧着那名皱着眉头不断叹气的医官,低声道:“医者,大王情况如何”
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站起身道:“回禀相君,大王的伤势虽然没有伤及五脏与骨,然却大开皮肉,受伤后又奔劳了一夜,流血不止,伤及了元气大王已年过六旬,眼下虽然已经包扎了伤口,服了汤药,但情况却依旧不甚好,需谨慎以待,好生调养才是,万万不可再受劳苦了。”
骆俊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大王的伤势,全靠你了大王是咱陈国擎天之柱,万万不可使其轰塌也,不然我陈国的三军将士、黔首齐民,将皆无所依。”
“相君放心,在下一定尽力便是。”
与医者沟通完毕之后,骆俊转头看向荀攸,无奈道:“公达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家大王伤势太重,不宜再临于前线,眼下本相只能代替大王指挥三军将士回返雒阳,休养生息,待翌日大王康健之后,再兴兵讨贼,还请先生勿要怪罪才是。”
荀攸拱手道:“岂敢怪罪相君,只是荀攸有一良言,还请骆相静听。”
“先生有话,直说无妨。”
荀攸叹道:“大王伤重,自然是不能再临于前线,回军修养乃是正理,只是雒阳与长安之间,地处平坦,京兆与司隶之地,可谓相连,昔年雒阳有大王镇守,董卓忌大王威名,故暂未以兵相欺,如今大王重伤未愈,董卓若知,一旦兴兵东征,凭目下陈国军马的士气,可能拦得住西凉兵么”
骆俊皱了皱眉头,低头不语。
“如今汉中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阳平之险天下皆闻,骆相若是能带大王进入汉中,暂且在南郑歇兵,如此定可保大王的伤在痊愈之前,不会遭到董贼的袭扰,这乃是保全大王的最好之法,亦是攸的一点浅薄之见,还请骆相细思之。”
骆俊面无表情,低头不语,似在沉思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但是少许之后,却见骆俊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公达先生的美意,然此事事关重大,非大王亲自而不能决断,骆某虽为国相,却也无权定夺骆某眼下只能引大王回返雒阳,克尽臣节,还望先生勿怪。”
荀攸无奈一叹,道:“既然如此,那荀某就不劝骆相了,但有何需求,只管吩咐我二人便是。”
“那是自然,自然。”
两人客套了一番之后,荀攸和黄忠便撤出了王帐。
出了王帐之后,黄忠低声问荀攸道:“就这么任凭骆俊引兵返回雒阳若如此,黄某敢用人头担保,不出两个月,陈国军队,必尽被董卓所灭。”
荀攸苦涩地摇了摇头,道:“我又能如何汉升也不是没看见骆俊的态度,他是断然不会和我们回汉中的。”
黄州皱起了眉头,道:“为什么这么远的路程,陈王的身体颠簸劳累,怕是支撑不到雒阳就会”
下话,黄忠倒也是没好意思直说。
他自然也是看出,陈王刘宠已经算是一脚迈进阎王殿的大门内了。
荀攸却并不忌讳,道:“说实话,依陈王目下的情况,不论是他回雒阳,亦或是回汉中,怕是都活不了多久,非得就地养伤方可拖延,骆俊并非看不出这个道理,他执意返回雒阳,是怕到了汉中之后,陈国兵权为我们所夺。”
黄忠皱眉道:“陈王都这般了,他还怕什么夺兵权”
荀攸轻声道:“他当然是怕的,若是返回雒阳,陈王薨了,那这陈国的数万兵将,便等于是他骆俊的家私,他是也一国之相,两千石傍身之人,这心中焉能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黄忠急忙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个什么”
荀攸摇头叹息,道:“不是我想等,只是有些事,某尚犹豫不决,毕竟陈国之军乃是我方盟友,若无府君直接的号令,我等随意动手,回头有辱的,怕是府君的声名”
“那先生何不快快写信,派人送入汉中”
荀攸苦笑道:“现在写信,来得及么等到府君回信之时,骆俊的兵马定然已经是在返回雒阳的路上了。”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一名侍卫匆匆忙忙的走到荀攸的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将一份缣帛递送到了荀攸的面前。
荀攸的脸上露出了颇为新奇之色,接着急忙伸手接过。
黄忠见状大奇,道:“这是”
“前番我等与陈王分兵时,我不是派人前往汉中告知府君目下此地形势么想来府君是在汉中有所动作,特来知会我等了。”
说罢,荀攸便将那份缣帛拆开,仔细地阅读其中的内容。
读了不大一会之后,却见荀攸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府君果非寻常之人,居然能提前给我等做下这番布置,汉升,看来你我二人可以动手了”
黄忠疑惑地接过了荀攸手中的缣帛。
但见上面大致写明了刘琦已经在汉中整备兵马,准备出师,迎接黄忠和陈王归汉中。
在详细叙述了自己的行军计划之后,刘琦还在信的最后对二人毫无头绪的说了一句话。
“王师不可分。”
“王师不可分”黄忠皱着眉头念叨了一遍,奇道:“谁为王师”
荀攸抬手指了指天,问道:“天子何姓也”
“自然是姓刘。”
荀攸眯起眼睛,认真地道:“这就对了,天子姓刘,故这刘姓宗亲的兵马,便皆为天下王师。”
荀攸说罢,将缣帛轻轻的卷起,放于袖子中,道:“汉升,派人去通知骆俊,就说我今夜在帐内置酒摆席,为他与陈国的一行军校送行。”
黄忠皱眉道:“陈王受了这般重伤,骆俊岂肯前来”
荀攸笑道:“正因为陈王受伤,骆俊才更急需一个场合,在陈国诸将官的面前,巩固自己的地位,若是能够得到我们的直接承认,无疑于帮他坐定此事,他一定会来的。”
黄忠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离去前,他斜眼看了一眼荀攸的袖子,想起了那份刘琦写给他们二人的缣帛。
刘府君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盯上了陈国的兵将和弩器了呢
汉中,南郑城外。
刘琦的大军已经离开了南郑,向北而行,而那封送给荀攸的回信,则是早在出兵前他就派人北上去给荀攸送去了。
刘琦坐在战车上,双手握着寬柄剑,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神情恍惚,若有所思。
法正驱马来到他的身边,问道:“府君缘和出神”
“王师不可分不可分呵呵,好一个王师不可分,仔细想想,我自己都对自己有些不寒而栗。”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
法正拱手道:“这都是在下为府君出的主意,违了府君的初衷,法正罪莫大焉然欲救汉室天下,非这般行事不可,这是天数亦是府君命数,避无可避。”
刘琦轻轻地点头,道:“不错,欲救汉室天下,非得如此这般不可这是天数,无可奈何,想来我那位祖爷爷,是会理解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却见一名斥候打马奔到刘琦的战车边,低声道:“禀府君”
“何事”
“蔡大家驱马来追府君了。”
刘琦闻言一愣:“蔡大家还驱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