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定有些紧张了,他的心咚咚的狂跳个不止,吕布的那一声嘶吼,此时此刻让他有了一种浓烈的不安之感。
杨定本来就是故意激吕布不尊董卓之令,心中多有些做贼心虚的意味。
他眼下是浑身的不舒服。
吕布这贼厮该不会是想报复自己吧
杨定心中忐忑不安,带着吕布返回了己方在渭河东岸的大营,他亲自为并州军划定营盘,然后派人寻找医者诊治吕布的伤势。
而董卓,病情已经略微有所缓和,他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病情恢复的他,心情本来还算平静,并且斥候在不断的将前方的战况回报给他,听到吕布将敌军打的节节败退,喜讯一个接着一个,董卓的心情真是愈发的高兴了。
但兴奋感越大,落差感就越强。
并州军在内营被荆州军和凉州军击溃,吕布身受重伤,并州狼骑损失极多,一条接一条的败战讯息传到了董卓的耳朵里,
董卓差点没当场气昏过去。
适才的好心情,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董卓费力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恼羞成怒地瞪视着那名斥候,咬牙道:“老夫不是已经让杨定告诉吕布,不可过于深入,讨些好处便及早收兵么如何还会有这般大的损失难道杨定不曾派人知会吕布”
那斥候不知晓个中情由,只是据实禀报道:“杨中郎将确实已经派人通知吕将军,但吕君侯并未理睬,而是自顾自的率兵去打陈仓的营寨了”
董卓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他低沉地嘶吼道:“吕布何在”
“君侯被贼将射中腋下,伤势极重,目下已是被送回帐中养伤了”
董卓沉默了一会,突然道:“着杨中郎将前来见我”
“唯”
大概过了小一个时辰,杨定方才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董卓的帅帐中:“末将适才监督并州军卒安置营盘处置伤兵,未及时来向相国禀报战况,还请相国恕罪。”
董卓随意的挥了挥手,言道:“都是分内之事,何罪之有不必拘礼,老夫有话问你。”
“多谢相国。”
董卓抬眼,上下打量了杨定一会,却见他浑身都被大雨浇的湿漉漉的,颇为狼狈。
他一个后军督阵的中郎将尚且如此狼狈,可想适才的仗有多难打。
“奉先的伤势如何”董卓淡淡言道。
那人拱手道:“禀相国,吕将军一到大寨,就被末吏派人送往其帐中,并派医者替吕将军查看伤势吕将军眼下伤势虽重,然还未伤及根本,但腋下乃人之命门,贴近于脏腑,以末将来看,吕将军没有两三个月,怕是难以上阵了,非得静养一段时间不可。”
董卓的脸色变的极度阴沉,要多不好看有多不好看。
刚到渭水,本以为可以给荆州军一个下马威,结果因为吕布的抗命,反倒是输了一阵,虽未伤及根本,却也是挫动了三军的锐气。
而且吕布身为并州军的主将,如今还需受伤休养,这对于三军将士来说,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董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杨定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望他,却见董卓额头上的青筋暴露,牙齿摩的吱嘎作响。
杨定的喉头轻轻一滚动,心中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老夫回寨之后,你可向吕布传达老夫的意思了”
“末将怎敢违背相国的意思,末将特意派人去阵前通知的吕将军,让他见好就收,率兵撤离前阵,以免被荆州军所算,折了锐气可吕将军偏偏不听啊。”
这就是杨定心眼用的巧妙之处了。
他确实派人去阵前跟吕布说了这些话,可是这些话从他现在跟董卓平淡的转述形容,和派人当面去臊吕布的面皮,在态度上是完全的两回事。
一样的话,由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口吻说出来,给人的心理暗示和效果就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就是中国语言的博大精深
董卓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手,恼怒道:“匹夫无谋,害老夫陷入这般窘境可恨,可恨”
说罢,便见他将桌案上的一个方尊拿起,狠狠的用力摔在了地上。
杨定抿嘴嘴唇,静静的看着董卓发泄完毕,方才谨慎言道:“相国,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董卓的语气不甚好。
“相国您与吕布虽然是有义父义子之名,但吕布此人实在高傲,且在并州军中甚得军心,他又一向自持善于派兵布阵、武艺高强,瞧我等凉州诸将不起,除了相国之外,从不将旁人放在眼中,末将担心长此以往会有祸端啊。”
说到这的时候,杨定非常恰到好处的停止了话头,然后看向董卓,谨慎的观察着董卓的态度。
董卓的表情已经略微沉稳了,他捋着胡须,仔细思考着杨定的话。
半晌之后,方听董卓缓缓言道:“说下去”
“相国神威盖世,有相国坐镇,一定是可以镇住吕布,但吕布毕竟年轻于相国若、若相国百年之后,西凉军中无人可镇住吕布,致使凉、并两军对立,相国苦心经营的这片基业,又会是何等光景”
董卓直了直身子,突然挥挥手,让帐内的侍卫们先行下去。
帐中只剩下了董卓和杨定两个人。
杨定身为早年和胡轸一起投靠董卓的凉州大豪强,虽然能力不及李傕等人,但董卓对待他们的信任程度,相比于旁人还是更高一些的。
眼下,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董卓也干脆打开了话匣子。
“实话不满你说,老夫当初收吕布为义子,也不过是为了施以恩德,拉拢其为老夫所用而已,吕布再勇,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对老夫而言并无所谓,但他在并州军中的威望实在太高,若是不用此人,老夫当初如何能那般顺利的从丁原手中接手并州系这支强军”
他狠狠的用手捏住床榻边缘,几乎要将那木板捏碎。
“吕布是傲,也狂这我知道,且老夫对他再好,他也是个虎狼之徒,我们之间无甚恩义可谈关键还是在并州军的将士们身上若是能将并州军将士收之为己用,一个吕布,或用或不用,便都算不得大事了。”
杨定忙道:“相国,并州军将士之所以眼下尚未全被相国收服,依照末将看来,还是吕布在当中作梗,相国越是用吕布代为管理并州军,吕布对于并州军便保护的越是小心,他深知并州军是他在相国麾下立足的根本,便牢牢抓住军权,任凭旁人是针插不进,水也泼不进。”
董卓哼了哼,道:“纵然老夫知晓此事,又能如何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杨定急忙道:“谁说一点办法都没有眼下可就是一个天赐良机啊相国,吕布可是受了重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