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机出身于南阳张氏,乃是大族。
张机本人在成为医者之前,好歹也曾是一郡之首,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可不仅仅只会治病,也懂得如何治政,如何管人。
东汉末年士族高层和地方门阀的那一套游戏规则,张机可是门清的很。
因此,他回答刘琦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是胡乱言语,而是经过仔细揣摩的。
特别是针对刘表的病情,涉及一州之主的生死大事,这当中的情况有多敏感,张机自然是门清的很。
他适才回答了刘琦一句“前番为刘表诊病,回天乏术。”
那后番呢
刘琦淡然地望着张机,而对方却只是低头喝着香茗,不与刘琦对视。
刘琦心中明白了。
能用这种含蓄的方法,张机果然不愧是当过两千石的人。
“多谢仲景公今日的一番指点,刘某明白了。”刘琦起身向张机行礼。
张机亦是站起身,向刘琦回礼。
随后,他便向刘琦告辞。
而刘琦则是亲自送他出府,并执着张机的手,感慨叹道:“仲景公,南郡十八县齐民黔首的性命,就有劳你们了”
张机长作一揖:“君侯宽心,瘟疫不灭于荆州,则张某绝不罢休除死方休。”
道完别后,刘琦目送着张机乘坐辎车离去,方想转身返回府邸,突然一愣。
他的目光落在了街角处。
那个人站在街角,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看着像是一个路人甲,但事实上,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注定他不可能藏的太深。
年齿大概在三旬左右,身高八尺,样貌刚正,蓄着似显刚硬的虬须,身上的皂服洗的很干净,看材料质地很好,但上面却打着大块的补丁。
他昂首挺胸,浑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散发着几分英气和傲气,和周围往来路过的人仿佛格格不入有些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把他认出来的特质。
至于到底是什么特质这么说吧,说好听点就是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说得难听一点,打眼一瞅这个人就是那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鼻孔望天牛逼哄哄类型的人,估计是小时候挨揍挨的少。
这样的人,刘琦不可能不注意到他。
他伸伸手指,招呼过身边的荆武卒,然后指了指那街角的人道:“那人在那站了多久了”
刘琦手下的荆武卒都是精悍侍卫,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过来的,对于这样的人,不可能不注意,只是那欠揍的中年人不过是在街角站着,并没有影响到他。他现在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刘琦府邸的举动,故而荆武卒并不对他动手,只是监视着。
听刘琦询问,那荆武卒随即道:“回君侯,此人在街角站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了。”
“一直站着”
“一直站着。”
刘琦闻言笑了:“也不怕腿疼,他都干什么了”
荆武卒摇头道:“并没有干什么,只是一直朝着咱们府邸的方向看,但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刘琦对荆武卒道:“去将他请过来,就说我找他来问话。”
那荆武卒领命随即去了。
刘琦在门口,看着那荆武卒到了那气质颇显高傲的人身边,与他谈了一句,似乎在向着自己这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但那个人并没动,他只是向着刘琦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与刘琦目光对视。
刘琦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那人面无表情,然后对荆武卒说了几句什么,最后竟然是转身走了。
这一下,倒是颇出乎刘琦的意料。
少时,便见那荆武卒返回到了刘琦面前。
“他不愿意来”刘琦略微惊诧地看着那荆武卒道。
那荆武卒摇了摇头,道:“不是,那人让我转告君侯,他这几日在这里站的时间太久,神思困乏,不宜与人相谈,有失礼数,故先回去补觉说来日,再来面见君侯。”
“来日”刘琦闻言不由失笑道:“这荆州诸事眼下都需要我来做主,哪有那么多时间专门等他还来日来日,他见得到我么”
那荆武卒叹道:“这个非属下所能知也。”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他离开的方向,他应该是往驿馆方向去了,应该是个外来的大族子弟,而且在南郡也待了有一段日子了,毕竟现在南郡已经全面封锁,无符传不得擅离擅入。”
那荆武卒也跟随刘琦许久了,闻弦声而知雅意。
他当即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探查。”
刘琦也忙了一大天了,身体较为乏力,他回府又处理了一些公务,随即便睡了。
因为太过疲乏,刘琦这一觉睡的是昏天黑地。
直到门外有人招呼他
“君侯,昨日君侯召见的那个人,送上名刺,前来拜府。”
刘琦朦朦胧胧中听见侍卫招呼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
还是乌漆嘛黑的
刘琦心中有些恼火,转头冲着门外喝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侍卫小心翼翼地道:“寅时三刻。”
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胸中的怒火。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人这个时辰前来拜访
难怪他昨日先走回去补觉了,也不怕见不到自己,原来是打算来堵自己个大早。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愧是那个人了。
刘琦揉了揉眼睛,翻身起来,吩咐侍从道:“找侍从来,帮我更衣。”
“唯”
“对了,将来拜府人的名刺,送来给我瞧瞧。”
荆武卒领命进入房间,将那人的名刺递给了刘琦,请他观瞧。
刘琦低头看去,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
“真是写了一手好字,打从当初派人招你,时至今日,都三年多了,真是好大的架子。”
待整理完毕之后,刘琦来到正厅,正好看见来人在那里等着他。
依旧是那副一脸严肃,鹤立鸡群的感觉。
“山阳高平人,满伯宁,十年前任督邮时,曾以威势震慑郡中宗贼李朔,后又拷问县中督邮令其致死呵呵,说起来,咱们高平县中出来的人,除了我刘氏父子之外,应该就属先生的名气最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