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议当日,南郡文武诸官已经尽皆落座在牧府正堂的两旁。
刘表的牧府乃是其担任镇南将军之后重新修葺的,因为镇南将军的名号一般是战时方置,按照东汉的规矩,无战时是不常置的,因此不方便命以镇南将军府,只能冠之以州牧名署。
刘表和刘琦父子抵达院中之时,整个襄阳的主要属官百余人已经全部到齐了。
父子两人走进院子中的时候,刘琦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向着前面的厅堂中仔细的望了望,然后使劲的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在嗅着什么味道。
刘表转头看他,疑道:“吾儿,怎么了”
刘琦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笑道:“回父亲话,孩儿似乎是闻到了一股逼宫的味道。”
“休得胡言”刘表低声斥责道:“此等悖逆之词,如何能往为父身上乱用”
“父亲恕罪不过,看来咱们前天晚上所议之事,是对的,咱南郡的诸位族长,今日已是有准备了,怕是他们皆准备与父亲据理力争,以死相谏。”
刘表轻蔑一笑,道:“早知道他们会有此手段可惜,你我父子早知道他们要作甚,看来你我父子,今日真是要好好与他们对上一对了。”
刘琦点点头,喃喃道:“今日就让我父子唱一出大戏与你们听听可为什么父亲你演好人,那恶人非要我来做”
刘表笑呵呵的低声说了一句话,直接让刘琦无所辩驳。
“因为我是你爹”
多么义正言辞的答复,足可秒杀刘琦的一切反驳。
父子二人在众人的瞩目下走进了厅堂中。
落座之后,却见刘表来回看着众人,道:“今日州议,请诸掾、属官将各县的政事呈禀,并详之以报,若有为难,在场诸公可同议而决。”
众人齐声回道:“唯。”
这就是每一次州议的大致章程,需要将南郡各县以及众人手头中所负责的具体事项逐一向刘表进行禀报。
而遇到难以解决的事后,便会由刘表与众人商议而决。
今日的州议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和往常一样,大家一件事一件事的磋商,各抒己见,商议完后最终由刘表拍板解决。
刘琦去年上雒,今年平南,很长时间没有参与荆州的政事了,对南郡目下的具体治政和治军方针他不甚了解,因此也插不上话,故而只是旁听。
这听的时间长了,他就感觉有些百无聊赖,随即开始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周围的人。
他对面的那些南郡诸族官吏此刻虽然都是在与刘表商谈着政事,但刘琦能够看得出来,他们的眼中光芒一个个都略有闪烁,显的有些不安且思虑重重。
他们有些人在与刘琦有意无意间对视上的时候,赶紧都转移开目光,不愿瞧这位长公子。
刘琦的目光落在蒯越身上时,却见这位当初与自己行事颇有默契的蒯氏家族的二把手,也是悄无声息的将目光转移开去,似乎是在故意漠视着他。
刘琦微微一笑,也没有在意。
他知道,蒯越在目下这个阶段,已经不是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阵线的了。
即使当初他受到自己的鼓动成为了自己的盟友,但在眼下这种情况,蒯越必然还是会重新站回到他的家族中去,一切以家族的利益为先,这是常理,刘琦非常能够理解。
这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也是人伦。
但刘琦相信,等刘氏父子彻底压制了南郡诸族,成功站位到荆楚权力顶端的最高点时,蒯越为了他心中的那个放眼天下的梦想,还是会重新成为自己的盟友的。
到那个时候,刘琦依旧会张开双臂欢迎他的归队。
即使在同一个阵营中,也不会存在永远的朋友,更不会存在永远的敌人。
时敌时友,这种事情,谁又能真正说的清楚呢
终于,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后,州议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商讨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刘表将话题拉到了他一直想说的正题上。
“诸位皆知,老夫身为护君盟的发起人,一直以拯救黎民苍生,救汉室天下为己任,宗亲盟中,除刘焉心怀叵测被除名于盟,其余宗亲皆是立志匡扶寰宇的忠臣志士,“
”可前番豫州刺史和丹阳郡守为二袁所害,如今更有吴郡郡守刘正礼被孙坚攻打甚急,二袁如此暴行,已是天怒人怨,老夫身为宗亲联盟的发起之人,不可不率兵讨之,今老夫已经置书于陈王和大司马,请他们响应老夫,出兵征讨二袁,为逝去的忠志之臣讨一个公道,不知公等以为如何”
话音落时,却见马玄站出来道:“明公此言甚善,二袁所行,枉有四世三公之名,若不讨之,则护君之盟必为天下笑柄,恳请明公出兵,征伐二袁,一则为两位宗亲报仇雪恨,二则也可乘此良机夺回南阳郡,全我荆楚疆土,驱袁术出我荆楚之境,还我荆州完整之土”
刘表来回看着众人,道:“公等可皆是此意么”
“我等皆是此意。”在场众人纷纷开口响应。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何人敢接统兵大任,北上南阳郡先讨袁术,再伐袁绍”
话音落时,却见刘琦站起身,朗声道:“孩儿愿为父亲分忧。”
刘表几乎是不加犹豫地道:“好,吾儿骁勇,可当此任,为父就着你为大都护”
“且慢且慢”
另外一边,从事刘望急忙站了出来,着急忙慌的打断了刘表。
他起身的同时,还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暗道刘表父子当真是奸诈一个快速问一个快速答,差点就没稀里糊涂的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这岂非玩笑
便见刘望清了清喉咙,郑重其事的对刘表道:“明公,长公子虽然文武兼备,屡建功勋,但公子毕竟才刚刚刚从荆南回师,舟车劳顿尚未恢复,不宜再使之征伐,莫如另派上将率兵征讨南阳郡,还请明公三思。”
刘表略显犹豫的看着刘望,道:“荆楚诸人,除吾儿可统兵为帅,余者皆佐官之才,怕无旁人可当此任。”
蔡瑁闻言气的直咬牙。
荆楚中人,唯有刘伯瑜一人可为帅余者为佐官之才
岂不是视我等如无物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襄阳名士杨统,站出来道:“明公此言差矣,荆楚人才济济,诚可谓将帅如云,猛将如雨,怎能说除公子外便无人可用依末吏度之,襄阳诸人武双全,可为大将之才,末吏愿保举蔡将军为北伐都护,率军平定南阳郡,定可功成。”
蔡瑁闻言笑了。
他正了正衣襟,站起身来,对刘表道:“末将蔡瑁,愿为明公分忧。”
不想,一旁的刘琦突然开口道:“蔡将军乃是襄阳第一大将,不可轻动,孩儿近年来久经战阵,未曾歇马,还是请父亲让孩儿去吧”
蔡瑁皱了皱眉,满面阴霾地看向刘琦,道:“长公子,为何相争”
刘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道:“蔡将军,先应者乃是刘琦,与刘琦相争者,好像是将军你才是吧”
蔡瑁眯起了眼睛,道:“蔡某先任都尉,后为中郎将,一直为刘府君在襄阳统兵,熟悉南阳郡前线之务,由某前去,最是妥当。”
“是吗”刘琦微微一笑,道:“可我毕竟是南阳郡守,若由某去收服南阳郡,才最是名正言顺。”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以蒯良,蒯越,蔡释,庞季,马玄,向征,刘望,韩嵩,刘先,邓羲等数十人居然一同起身,共同向着刘表长长作揖,齐声高喝:
“我等愿保蔡将军为都护,率兵北上,攻取南阳”
大厅中一半以上的人全部起身,全部保举蔡瑁,声势自然不同寻常。
一瞬间,就见刘表有些懵了。
而刘琦的脸色也有些气的发白。
却见蔡瑁得意的看了刘琦一眼,那眼神中似有挑衅。
刘伯瑜,如何天底下的事,不全是你一个人能够左右摆布,想怎么样便在怎么样的先前的账咱今日一起算,蔡某今日说什么也要在你手中扳回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