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精神一震,满腔愤怒顿时得以宣泄,皇帝威武的呼声随之响起,震天动地
生而为人,都有同理心。
但这同理心,却给不了要遭受千刀万剐的司马徽,而是给那些癫狂涕流狰狞切齿的苦主。
司马徽的数百条罪状,若只是贪污受贿之罪行,倒还罢了。
偏偏,最多的却是那等枉法害民之罪,林林总总花样百出,他当郡守这两年,大抵真把自己当成土皇帝了,对治下百姓肆意凌虐。
方才李斯每每念到受害者姓名,台下便有苦主回应痛哭失声,百姓们感同身受,又怎会将多余的同情心,浪费在司马徽身上
此时台上的司马徽,却已是屎尿齐流,被军法官绑在立柱上行刑时,竟试图咬舌自尽。
但咬舌头,是死不了人的,最多慢慢失血而亡。
军法官找来草木灰,塞入他口覆盖全身,数名屠夫一拥而上,持解手刀自网眼中割肉。
司马徽挨着刀子,向郡衙内呜咽嘶吼:“陛下臣往日于大秦有功只求痛快速死速死啊”
哀嚎声如濒死野兽,断舌鲜血自口鼻涌出,其状之惨令人不忍卒读。
可那些苦主和百姓们,却在大声叫好,有甚者冲到台下,抢夺自司马徽身上割掉的血肉,填入口中嚼食,状如恶鬼
衙署内,嬴政和随驾百官,看着外面的民情汹涌,无不心生胆寒,一股莫名的惊悚冷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包括向来奉行仁政爱民学说的儒家官吏们,亦是看的面色发白。
先贤孔子说,舟非水不行,水入舟则没,君非民不治,民犯上则倾。
集百家大成的后圣荀子也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可是,自武王伐纣,春秋至战国,都是王侯贵族的舞台,你方唱罢我登场,庶民百姓一直是不起眼的配角。
直到大秦启用商鞅变法,军功赐爵打破阶级桎梏,才有庶民抬头的趋势。
不过,大秦的庶民抬头,在历代先君励精图治之下,在嬴政一统六国之下,总体呈现出积极一面。
至于负面影响,或者说民犯上则倾,百官谁也没见过,甚至可能没想过
或许,嬴政曾想过。
因而前些时日,得知南阳官场之事后,便心情郁郁,更向秦墨吐露心声,表达对帝国未来的隐忧。
但那也只是隐忧而已,嬴政并未与秦墨深入详谈,便自己主动终结了话题。
可现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之下
百官看到了民犯上则倾的恐怖
嬴政心中之隐忧也似已成现实
最后,面色异样的嬴政和百官,齐齐看向秦墨。
公审是他提出来的,在场也只有他神色如常,竟如早有预料一般。
秦墨察觉到诸人目光,便道:“民怨如水,可疏不可堵,如此方可长治久安。”
嬴政默然颔首,这句暗合儒家学说之言,此时听来当真再正确不过:“爱卿,前些时日商谈之事,卿当多多思虑,后世子孙需用之。”
秦墨微愣,旋即明悟,他是指后世皇帝权力虚化,或者说君主立宪,于是揖手应道:“臣晓得了。”
百官见两人打哑谜,不由满头雾水。
但皇帝与宰相不明说,百官也不敢多问,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外面的公审。
此时,由于屠户们手法不专业,司马徽挨了不到千刀,已然咽气身亡。
军法官一声令下,将之斩下头颅,尸体剁成肉泥,分于汹涌苦主百姓。
继而便是其他郡治官吏,一个接一个押上台受审,李斯宣读罪状,嬴政传令用刑,或腰斩或砍头。
时至午后,终于对上百名郡治官吏完成公审,宛城苦主和百姓们,心中的怨愤得到彻底疏解。
最后,嬴政终于露面,亲口又传下诏令,将这上百郡治官吏之头颅,削去皮肉堆放于郡衙前,永世不得移除,用以警慑继任者,当忠于王事廉政为民。
同时,将南阳郡治官吏的处置结果,由快马传至大秦各郡乃至乡里,震慑天下所有官吏。
此后御驾还要前往县乡,公审那些被查出罪证的县乡官吏,亦照此办理
嬴政这诏令一出,原本已经消耗太多肾上腺素的百姓们,顿时再次进入沸腾状态。
皇帝威武的呼声一浪接一浪,最后呼声渐渐变成皇帝贤明。
这是由敬畏至敬爱的转变
那些沉冤昭雪的苦主,更是匍匐在地致以敬爱。
但嬴政却如行云布雨的神龙,降下诏令后便又隐入衙署,百姓久久才陆续散去。
苦主则由廷尉府属官带入府衙,拿出抄没郡治官吏的田宅钱财,退还或补偿给他们。
大多苦主都接受了,千恩万谢离去。
可也有不要的,比如公孙业,他带着重新团聚的孙子孙女,面对廷尉府退还补偿的田宅,以及巨额钱财,却只是摇头。
廷尉府属官叹道:“可是嫌少”
“若是嫌少,吾可向李廷尉禀明,再多给你冤死亲族一些补偿。”
公孙业算是被郡治官吏军将坑害最惨的一個。
因为司马徽给他按的罪名是谋反,所以不但田宅钱财被夺,亲族百余口冤死被斩,自己还落得个具五刑的下场。
所谓的具五刑,通俗来说,便是先在脸上刺字,接着割鼻,然后断足,再然后阉割或鞭笞,最后砍头或腰斩,骨肉露于市,比五马分尸更惨烈。
行刑期间也有一套严格的流程,每天当众施以一种刑法,犯人还不能在过程中死亡,以达到示众威民的效果
也幸亏,锦衣及时出现,在他已挨了黥面、割鼻、断足、阉割之刑时,将他从监牢中提走。
虽落得人不人鬼不鬼,却终究保住了一条命。
族中两个孙辈也因尚未开智,被司马徽留下教养,打算献入宫中为侍,此时也得以重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这个万幸,落在旁人眼中,就着实太惨了些,纵然铁石心肠,也不免为之动容。
因而廷尉府属官,也愿意帮他多申领一些补偿
“多谢廷尉丞之善心。”
公孙业揖手,先是拜谢那廷尉府属官好意,接着又道:“老朽并非嫌少,朝廷退还和补偿的田宅财货,已足够我家三四辈人吃用。”
“但,老朽想在见秦相一面”
廷尉府属官沉吟,似有为难之色。
当初锦衣卫百将,将这公孙业带去见皇帝时,他也是在场的。
嬴政与诸卿见公孙业惨状,皆言自身之过,可唯有秦墨上前关心。
后来秦墨带兵前来,抓捕南阳郡治官吏,又解救了公孙业的两个孙辈,使祖孙得以团聚。
如此,公孙业怀有感激之心,也在常理之中。
“老朽愿将田宅财货,分一半捐献朝廷征讨百越,只求能再见秦相一面”
公孙业扔掉拐杖,就要趴伏在地恳求,却是意志坚决。
那廷尉府属官见了,只得阻拦道:“也罢,随吾入后衙,吾带你去见秦相。”
说罢,带着祖孙三人,进了后衙去寻秦墨。
后衙是嬴政居住的地方,堪称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戒备森严,秦墨由于身体需要调养,也被嬴政特旨,留在后衙中居住,接受随驾医倌诊治。
一行四人通过重重岗哨查验找到秦墨时,秦墨正在跟夏无且吵架。
“老夏,这汤药味不对啊,你是不是又往里放铅汞了想害死我嘛”
“秦相别管放了甚,喝了身体便好了”
“糟老头子坏滴很,泥奏凯,本侯还想多活两年”
“夏医倌怎会害君子呢,快喝了吧。”
虞姬端着汤药碗,帮夏无且说话,宛如金莲给大郎喂药,直往秦墨嘴里送。
秦墨大怒:“小妞,你想谋杀亲夫怎滴”
廷尉府属官看的嘴角直抽抽,强忍笑意上前拜道:“秦相,苦主公孙业,来拜谢您呢。”
虞姬见有外人,赶忙不再胡闹,端着汤药碗规矩站到一旁。
秦墨也从躺椅上起身,看向廷尉府属官身后的祖孙三人,惭愧道:“我为右相,不能查奸除弊,致使公孙一族蒙冤。”
“长者若要拜谢,却是羞煞我了”
公孙业看着秦墨依旧深陷的眼窝,突然扔掉拐杖,扑倒匍匐在地:“我公孙氏冤情得解,却累得君侯心力憔悴,罪也。”文網
前些日秦墨率五百禁卫骑士,突袭郡兵大营接管兵权,他和一众苦主都在队伍中,是亲眼看着秦墨鞭笞往日袍泽。
也亲眼看到,一众袍泽自刎在秦墨面前时,怒气勃发的秦墨,在备受打击之下,连站都站不稳,瘫倒在血泊中。
但当时,他和一众苦主,只顾心中畅快了,却并未过多关注秦墨。
此时再见,只过了短短几日,秦墨竟形瘦骨削,憔悴至此,他心中感激之余,不免更是惭愧痛惜
“君侯有大善大德,天下万民还需仰仗,若为我公孙氏,损了君侯寿数,我公孙氏便是万民之罪人。”
“君侯,还是服了汤药吧”
公孙业彩虹屁拍的好听,秦墨也听得受用,正想上前扶起他,却没想到后面还有一句神转折。
秦墨无语砸了砸嘴,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又把拐杖捡起塞进他手里,哭笑不得道:“那汤药能毒死人的,长者不知其中情由,就别添乱了。”
公孙业恍然,一瘸一拐走到虞姬面前,接过汤药碗道:“老朽为君侯试药。”
说着,毫不犹豫仰头,一口喝下半碗。
那廷尉府属官和夏无且见了,不由赞道:“真忠义之士也”
先不管汤药到底能不能毒死人,公孙业能如此为秦墨试药,便是这先秦时代,最为推崇的重义轻死。
便是虞姬,也肃然起敬,主动搀扶拄拐的公孙业,以示尊敬。
但,秦墨却暗暗皱眉,扭头看向那俩流着鼻涕的孩子。
重义轻死确实算是一种残酷的美德,但如果是连家小都不顾的重义轻死,那就不止是残酷了。
甚至,不是什么美德,而是傻缺
“好了,快别装逼了,你若真毒发身亡,这俩娃娃谁去照拂”
秦墨没好气瞪了公孙业一眼,从躺椅旁的茶几上拿了蜜饯,塞给两个懵懂娃娃吃。
俩娃子倒乖巧,学着大人模样,先是拜谢才肯吃,也怪不得能被司马徽看中,不杀留之教养
秦墨揉了揉俩娃子脑袋,道:“带你家祖父回去,多喝点牛奶羊奶,可解铅汞之毒。”
“唔喏。”
俩萌货嘴里塞得鼓鼓囊囊,含糊答应一声,也不知听没听懂。
秦墨回过头,却发现夏无且、虞姬以及那廷尉府属官,皆是眼神鄙夷的看着他。
包括公孙业,眼中也似有幽怨。
“怎了”秦墨莫名其妙。
夏无且胡须一翘,嘿然道:“秦相所思所想,还是那般不遵常理。”
秦墨更加茫然:“本侯怎不遵常理了”
那廷尉府属官忍不住接过话茬道:“公孙业舍家小,为秦相试药,乃是义举,怎可贬斥”
秦墨下意识道:“本侯当然要唔,本侯懂了。”
他话到一半,终于有所明悟,指着眼神幽怨的公孙业道:“他若毒发而死,本侯当照拂这俩娃娃,成全其义举,是吗”
“然也”
夏无且和那廷尉府属官,还有虞姬一起点头。
公孙业眼中幽怨,也变为一本满足。
秦墨半晌无语,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仨字:“都有病”
“忠义之士难得,爱卿不可轻辱。”
小院外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浑厚男声,接着便见嬴政迈步而入,身后还跟着扶苏与元嫚。
秦墨等人揖手,向一家三口见礼。
嬴政摆手,看向那公孙业道:“秦卿受封河西之国,乃为君主,尔可为宦者令,服侍秦卿,以全忠义之心”
所谓宦者令,顾名思义是掌管内宫宦官的官职,有那么点大内总管的意思。
但实际上,却不是贱籍,而与虞姬的中宫谒者一般,都是内臣,隶属少府。
公孙业如今是刑余之身,任这官职倒也恰如其分。
“谢陛下成全”
公孙业一揖到地,大礼拜谢嬴政,然后又大礼参拜秦墨:“臣,公孙业,拜见主君。”
“臣老迈又身残,恐不能服侍周全,可让臣孙入河西国内宫”
“打住”
秦墨赶忙拦住他话头,无奈看了眼嬴政,才道:“你家的小孙子还是留着传宗接代吧,本侯也不缺人服侍。”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安心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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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