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房的墙上,楼衍居高临下,将院子里的画面看的一清二楚。
他看见那个在自己面前心机手段层出不穷的秦蓁一脸天真烂漫的对自己的母亲撒娇,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眼神纯澈,笑容干净。
他看见常年忧思的母亲一脸宠溺的将自己亲手做的衣裙给秦蓁穿上,眉眼之间都是笑意,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几岁一般。
楼衍蹲在屋顶,听着两人的欢声笑语,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秦蓁也就算了,这个女人一向多变。
可自己的母亲呢
她不是被绑架了吗,怎么还能笑的这么开心怎么还能为绑架自己的人亲手做衣裳,怎么还能对她露出那般宠溺的表情
这个秦蓁,是给自己的母亲灌了什么迷魂汤吗
楼衍很想对她母亲说,不要被那个女土匪骗了,她并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她在骗你,她在演戏
可楼衍动弹不了。
这么多年了,他从未让母亲如此开怀过。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心情太过复杂,让他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半点头绪。
想自己千辛万苦查到母亲的下落,今日赶来本是想带母亲离开的,但是此时却犹豫了。
他不知道,自己带走母亲之后,母亲是否还能露出现在这样的笑容来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怨起秦蓁来。
只要有这个女人的出现,所有事情都会变得失控。
他正纠结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身侧突然传来一道风声,楼衍下意识的矮了下身。
楼衍猛然扭头,便见一把长剑贴着自己的脸颊削了过去。
若是楼衍反应再慢一点,那把剑削的就是自己的脖子。
楼衍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周围竟然围了二十多个人。这小小的空间,快要装不下这么多人了。
楼衍一一扫过这些人,没见过,但是却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熟悉的气息。
这些人,是龙虎山的人。
看来,秦蓁是下了血本来守着他的母亲。
那些人一言不发,围攻过来,楼衍顾不得许多,抬手跟他们过招。
院子里的秦蓁已经穿上了这套鹅黄的裙子,脸上笑容灿烂,抓着楼淑兰的手说:“伯母巧手,做的裙子实在是太好看了。你这样的手艺,若是开间成衣铺子,定会抢破头的。”
楼淑兰笑着说:“哪有那么夸张你这小嘴,尽会捡好听的话说。”
秦蓁:“才不是,我只是实话”
秦蓁语气一顿,突然侧头往外面看了一眼。
楼淑兰:“怎么了”
秦蓁回过神,说:“突然想起,我今日有约,眼看着时辰都快到了,我得赶紧去了。”
楼淑兰一听,连忙说:“那你快去,可别误了时辰。”
秦蓁嘴里应和着,人已经出了院子。
她反手关上院子的门,再转身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消失的一干二净。
她冷着脸,转身就进了旁边的小巷。
这条小巷,是条死巷,基本无人会来这里。
而此时,这小小的巷子里却围满了人。
楼衍身处中间,面对二十几人的围攻而不见败象,看起来游刃有余。
“住手”秦蓁站在巷口,冷声喝道。
龙虎山的人训练有素,一听这话纷纷回撤,站到了秦蓁的身后。
楼衍理了理乱了衣裳,这才抬头,定定的看着秦蓁。
秦蓁也看着楼衍,神色平静。
楼衍气不打一处来,冷声说:“不愧是安顺郡主,事到临头,仍旧面不改色。”
面对他,没有半点心虚。
秦蓁:“多谢夸奖。”
楼衍:“”
那是在夸你吗
秦蓁不管他如何想,只问:“你答应过,待我父亲回京,再来接伯接你母亲。”
楼衍:“我什么时候答应过”
秦蓁:“可你也没拒绝。”
“怎么,就许你失言,不许我毁诺”楼衍嘲讽的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头啊”
秦蓁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可我是女土匪,你是男子汉。”
语气听起来很有几分委屈。
楼衍被秦蓁的一句话给整懵了,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秦蓁见他不言,又说:“你刚刚看到了我可没亏待你母亲。”
楼衍终于回过神来,又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缓解自己的头疼。
“此时,你父亲应该已经入城了。之后会先进宫面圣,等回府应该是在傍晚了。”楼衍盯着秦蓁,说:“我说到做到,不会像某个人那般言而无信。”
秦蓁:“”
楼衍错身要走,秦蓁看着他的背影问:“你不接走你母亲吗”
楼衍脚步一顿,随后才道:“待你父亲回府,我自然会来接我母亲离开。”
说罢,大步离开此地。
秦蓁看着楼衍的背影一会儿,突然吩咐旁边的人:“下次再见到他,不必拦着。若他要接人走,你们也不必阻拦。若他不接人走,你们就继续守在这里,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这里的人,都是龙虎山的兄弟,是秦鸿的心腹,秦蓁信任他们。
待人都散去,秦蓁这才转身回了护龙府。
绕开大门,仍旧是从角门进。
她自从搬进护龙府,也唯有第一次是从大门进,还是被楼衍给抱进去的。
秦鸿本是傍晚就应该回来的,可直到月上中天,秦鸿才一身酒气的进了府。
他被这亭台楼阁绕的晕晕乎乎,差点在自己家里迷了路。
直到被秦蓁搀扶着进了屋子,秦鸿的酒才醒了大半。
他坐在桌前,灌了一杯秦蓁给倒的茶水,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这什么护龙大将军,可真不是人当的。”秦鸿沉着脸,没好气的说:“你是不知道,一路之上有多少人想要我这颗脑袋。”
秦蓁上下打量他:“父亲可有受伤”
“这倒是没有,”秦鸿说:“那个元楚,虽然看着特别狂,但是人还不错,帮了我好几次。”
秦蓁心里明白,这是楼衍起了作用。
秦蓁沉默片刻,突然说:“父亲,以后还是不要跟元楚来往了不,是不要跟任何朝臣来往。皇帝的刀,只能握在皇帝一个人的手里,它才有存在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