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掩盖在乌黑天幕的云海下。璀璨的星辰像碎钻一般，于天幕上若隐若现。
海面波浪翻滚，浓稠如墨的浪花重重的拍击在海中的礁石上，带起哗哗的声响。
悠长的声音在海面响起，不似人声，却也有一种独特的韵美感，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光亮的银盘缓缓的从云海中浮现。丝丝月光照耀在微光粼粼的海面。
这里是南海远海，在千里长沙之南。基本不会有人族船支通行。
两只海豚光溜溜的脑袋探出水面，带起几片洁白的浪花。望向月亮，细长的嘴吻发出吱啾的叫声。在海豚的背上，赫然有两个人影。
两个小脑袋跟随着海豚自水面上冒出，银白色的发丝湿漉漉的披散开来。隐约可以看见额头上的花形纹路，正胸口的护心鳞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那是两位少女鲛人。
而两只海豚，就是她们的代步工具，也可以说是家人。
在往常时间她们都需要在纺织厂内纺织鲛绡，一年要工作三百二十天。一天工作十个小时。鲛人族和人族记时单位不大相同。人族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鲛人族一天二十四个小时。
工厂主们说，这叫福报，如果没有工厂主提供的工作，那鲛人们就得不到的工资。没有工资就无法购买各种生活必需品，不能获得医疗的服务。只能像那些海中牧民一样，四处游荡漂流。是工厂主们养活了鲛人们。
她们日日夜夜的去纺织。邦国的鲛绡库存都堆积成山了。鲛绡用处很大，又轻柔又不溶于水。可以卖给隔壁的青丘联邦，还可以卖给人族。对于鲛人族用处也很大。鲛绡可以做成书籍，记录文字，方便在海中查阅。
可是大部分的鲛绡都被工厂主们垄断了。身为鲛绡的创造者，这些鲛人却无权使用，只能去市场上用昂贵的金钱购买。
那些底层的普通鲛人，一辈子几乎无缘书籍，仅仅只有蒙学时期被教授一些生活主要文字。中高等教育几本被权贵们垄断。姓氏也是贵族的专享，平民只有用以相互称呼的名字。造成了社会的极端分化。
偶尔能到陆地上去的鲛人，最喜欢的就是人类的书籍了，由于人类的雕版印刷术，已经可以大规模制造书籍了，所以书籍的价格就下降了很多，人族平民如果想也可以买上几本。不过绝大部分人族平民也是大字不识。
可是人族的这些书籍终归是纸做的，放进水里就会化掉。根本带不回到海中。
这几日是这鲛人姐妹为数不多的调息日。她们好久没有看见月光了，于是姐妹二人带着视作家人的海豚来到了海面上赏月。
身形稍微小一号的鲛人开口了：“姐姐，你听说了吗，联邦议会最近通过了一项决议。就要发兵讨伐人族了。”
大一号的那位姐姐秀眉微蹙，开口询问道：“这是冕下（海皇长歌）的旨意吗。”
妹妹轻轻的摇了摇头，晃晃满头银色的秀发，低声说道：“是议员们的意思，这个提案全票通过了。首相大人也下达了旨意，要求我们望舒，还有若音等几个邦国备战，今年或者是明年后年就要出兵讨伐人族了。”
姐姐秀眉紧锁，低声询问道：“如今的人族可有什么罪状？”
妹妹嘻嘻一笑道：“姐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联邦完全可以找出几条莫须有的罪名来，就比如说古人族屠杀我族。”
姐姐还是不怎么开心，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古人族早已经在妖族的连攻下溃败了，他们也都割地赔款。而且这已经是陈年旧事了。况且古人族早已经覆灭。当今人族在上个纪元古人族时期仅是猴子。这就更不合理了呀。”
这些故事都是鲛人族口口相传的，亦或者是那些去过陆地上的鲛人带回来的讯息。并没有完全被贵族封锁。
如果现在还有古人族，或许鲛人军队可以在政府的煽动下再度进攻古人族，让他们血债血偿。可是当今人族在上一个纪元只是猴子。和古人族的亲缘关系极少。甚至鲛人族本身都有古人族的血统。一个族群的政策却要让另一个族群去偿还。
鲛人妹妹赶紧说道：“姐姐，虽然联邦发动战争，最大的受益者是那些议员。但是他们吃骨头，我们也能从他们吃剩的手指缝中得到一点油水。
我还听别人说，联邦政府是想要统治整个人族。如果联邦政府真的彻底征服了人族，我们也可以去人族的土地上当人上人了。”
看见姐姐沉默，似乎是动心了。妹妹继续说着，还提高了音量：“我也想穿上贵族的好看衣裳，像那些贵族一样骑上大海豚（鲸鱼），养几只螭，养一点小花。然后和姐姐一起过完余生。”
在这阶级固化的时代，鲛人们几乎不可能实现阶级跃迁。
目前人族的平均寿命除去早夭的孩童，大约是四十余岁。而鲛人族的平均寿命更是达到了一百四十岁，足足三倍有余。
两姐妹如今才十五六岁。不知这未来的这一百二十多年，能否有人去改变这种阶级固化，为鲛人族注入新的勃勃生机。这些，她们是想也不敢想的。
可是现在在贵族们的宣传下，他们仿佛已经有了未来的美好蓝图。
整个鲛人联邦有一千万人（包含五十万二等土人公民），而人族总共有四万万人。就是说完全可以四十个人族饲候一个鲛人。这样的设想真的很美好。但是那些权贵们真的会这么做吗了。
天地分为大九州与六洋。走兽居住在大九州，海兽居住在六洋。
九块大陆，其中有五块大陆聚集在一起，被人族所占据。又有两块在极南极北，气候严寒，寻常生灵难以生存。还有两块，漂浮在海中为妖族所占据。
六片大洋，其中两片环绕极南极北大陆，鲛人族主要居住在三大洋，还有一片被蜥蜴族以及人鱼族所占据，他们名义上已经向联邦政府称臣了。但鲛人族还是更喜欢这广阔的三大洋。
姐姐询问到：“军队会首先攻打哪里，又有几成胜算？”
“等等，让我看看。”妹妹从身上掏出了一片大鳞片，仅仅是小小的一片。开始阅读。
大鳞片基本上人手一份，这是权贵们向下层派发的战争小广告。在发放的那几天，姐姐因为生病没有外出，可是妹妹依然要去工厂纺织，不能照顾姐姐。只能由两只海豚陪伴姐姐。即使如此，姐姐的工资还是被狠狠的扣了一大笔。
妹妹开口说道：“姐姐，胜算应该很高。今人族的武器实力完全不如古人族。甚至今人族的半神级强者也是少之又少。我族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歼灭人族大军。”
“嗯。”姐姐低声应和，慢慢看吧。反正他们这些底层鲛人又不需要打仗，只需要在工厂里面纺织就好了。战争的事交给贵族老爷们去处理。只要战争能带来好处就行。
两只海豚在姐妹身旁嬉笑打闹。妹妹抬头看向天上的满月，一年也看不到几次。好圆，好美，好圣洁。
天穹之下，一片肃穆。浪花汹涌，哗哗的海潮声，仿佛在无形间宣判了人族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