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独孤芮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吃完回峰的路上突然要步行,说是要消食。
筑元巅峰……早都可以辟谷了,还需要消食的吗?
楚歌虽然十分疑惑,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自己不会御剑飞行,现在也只能乖乖地跟在对方背后。
反正他现在已经是超凡三重的修士,走点路也不至于疲惫。
况且蓬莱剑宗的环境甚好,行走在山路之间,头顶是碧空如洗,耳畔是鸟语莺莺,倒像是在踏一场青。
望着独孤芮头顶那两撮随风摇曳的呆毛,楚歌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小楚歌……”步履如飞的独孤芮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一脸严肃:“为师问你。”
“究竟是烤鹤腿好吃,还是鹤腿饭好吃?”
师父你这问的是个啥啊……
“快说,你觉得这两个,哪个更好吃?”独孤芮突然凑上前来,双眼直直地盯着他。
她那张堪称完美的脸蛋突然拉近,一时间让楚歌有些手足无措——即使已经相处了几天,美人师父的魅力还是太过超纲了。
虽然很想回答,但其实这两个我都没吃过啊……
作为一个现代人,楚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那些“丹顶西施颊,霜毛四皓须”的仙鹤竟然是养作食用的,因此即使早在第一餐时祝澜就疯狂安利,他还是没能下得去筷子。
但看着眼前师父庄重的神情,楚歌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该说什么。
“那肯定是鹤腿饭啊,师父。烤鹤腿口味太重了,我觉得不行。”
抱歉了,祝姑娘。
“哼,算你有点眼光。”独孤芮满意地点了点头:“鹤腿肉质鲜美,只用蒸煮便可,烤制多油多料,入口尽是那酱料的味道,反而遮住了食材原本的鲜味,属实下品。”
“只有那种小姑娘,才会说出‘鹤腿还是烤着好吃’这种无知的话。”
原来是自己极为喜爱的美食在祝姑娘的口中却不如烤鹤腿,才会有情绪的吗……
“难得见到师父这般少女心性……”得到了自己期待的回答,独孤芮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去,步履似乎都变得更加轻快起来。
看着她这般样子,楚歌竟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怎么感觉刚刚师父口中说到‘小姑娘’时,那个‘小’字发音格外地重?”
可某种角度来说,分明是你比较小啊,师父……
想到独孤芮那堪称坦荡的胸襟,楚歌突然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独孤芮猛然回过头来,神色不善:“怎么好好地突然叹气?”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对了,你是今天上午弄的传音号……应该是在你借书之前吧?”独孤芮突然想起了什么,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楚歌陷入了沉默。
“我问你,你是不是以落霞峰名义借的那本《修仙常识》?”独孤芮瞪大了眼睛。
楚歌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人也是当着你的面,登记在借记簿上的吗?”独孤芮的声调陡然升高。
“……是的。”楚歌言辞恳切:“不过我没什么都没看到,真的。”
我真没看到你借的那本《如何成为一位名师》啊,师父。
“给我忘了。”独孤芮的声音变得如同千年陨铁一般冰冷:“给我忘了。”
“忘了什么?”楚歌开始装傻。
独孤芮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忘了……我借的书。”
“师父啊师父,早跟你说傲娇退版本了……”
看着别扭的独孤芮,楚歌有些哭笑不得:“师尊,我真的没看那借记簿,也不知道你借了什么书。”
“那我……姑且相信你一次。”独孤芮转过身去,一路上不再言语。
很明显,她并没有相信楚歌的话。
回到落霞峰演武堂后的这一下午,楚歌的遭遇可以用惨烈来形容,很难说没有师父的个人恩怨在里面。
独孤芮口中的“喂招”,自然还是真刀真枪的实战。
给自己加上“神行”和“御甲”BUFF的楚歌,面对只靠肉体、且把修为压制到超凡境的独孤芮,理论上来说是足以一战的,但……
“我现在给你放水,到了擂台上人家可不会给你放水。”看着鼻青脸肿的楚歌,独孤芮声音清冷:“继续。”
蓬莱仙子的名号,绝不只是靠容颜就能撑起来的。独孤芮口中的那句“我打架从来没输过”,可不只是说宗门内部的那些小打小闹,而是包括了之后多年江湖上的风雨飘摇。
她恐怖的战斗天赋与深厚的战斗经验,此时的楚歌正在用身体领会。
明明施加了“神行”的自己动作应该更迅捷才对,却连师父的衣角都摸不到;明明已经用“御甲”护住了要害,却还是能被师父寻到灵力流转间的不畅之处,继而狠狠地挨上一下,躲都躲不掉。
渐渐地,楚歌已经停止了思考,只是任由着身体的本能行动。
在楚歌单方面被殴打三个时辰以后,师父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此时已近黄昏,如血残阳照在楚歌的脸上,显得他格外的凄惨。
“嘶……”楚歌轻轻活动了一下胳膊,疼得龇牙咧嘴:“师父,你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判断的啊?”
“一开始我只能挨打,现在我还是只能挨打,怎么就‘不错’了?”
“哼……”独孤芮看着满身伤痕却恍若不觉的楚歌,嘴角微微上翘:“你我实力相差太大,自然注意不到其中微妙。”
“一开始的时候,我的每次攻击都会命中你。”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竟然逐渐习惯了我的进攻模式,开始能够借着神行的加成来躲开我的攻击。”
“而方才我最后的三下掌击,你躲开了两下。”独孤芮难掩话语中的欣赏:“最让我惊讶的是,你还趁势打到了我。”
她指向自己的右肩,那里赫然有一个掌印。
“是这样吗……”楚歌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茫然:“我怎么不知道?”
“不过,还是有一点小问题。”独孤芮突然摇了摇头:“就比如,你对‘神行’的运用。”
其实楚歌在反复使用术法的过程中,也逐渐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只是还捉摸不透其中关键,此刻听独孤芮指出来,自是喜出望外:“还请师父赐教。”
“神行术的原理我已同你说过,是通过操纵身体附近的灵气形成助力,进而减少自身的气力消耗。就仿佛帮游泳的人预先把水波分开,就能减少他划动手臂的阻力一般。”
“而你其实还没有习惯这个状态。比方说你原本想要转个身,需要花十分的气力,此时便只需要三分;但你潜意识里还按着十分去操控自己的身体,第一时间就会用力过猛,随后才反应过来要收力。你说,是也不是?”
楚歌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行动,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那应该怎么样才能习惯这个状态呢?”
“熟悉。”独孤芮轻点他的眉心:“熟悉自己的身体,熟悉自己每个行动在‘神行’状态下所消耗的气力,如此便可不浪费一点精力与时间。”
见楚歌如听天书一般的样子,独孤芮轻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你来看我演示一遍。”
银发美人手中灵光闪动,却是楚歌练了一下午的“神行术”。
随后,她在场中演练起了一套剑诀。
剑锋闪耀之间,银发飞扬,衣袂飘飘。
楚歌望着师父的身影,有些痴了。不是因为她婀娜的身姿,而是因为那举手投足中透露出的“收放自如”。
一举一动,一进一退之间,没有自己的那种生涩凝滞之感,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丝滑。
就像她自己说的,每一步都只用了刚刚好的力,绝不浪费一丁点精力与时间。
这般潇洒的步调,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两句形容,再合适不过。
“好强……”即使楚歌见识尚浅,也知道其中的价值所在。
“无论是超凡,还是筑元,我们修士本身的力量都是有限的。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教徒弟的,但我自己的宗旨是,每一分气力,每一点灵力,都得使用得当,绝不浪费;如此,才能发挥全部的实力。”演练完毕的独孤芮面色如常,甚至连汗珠都不见一滴:“你才修炼几天,倒也不用苛求完美,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就好。”
“最起码,这个思路对打架是很有帮助的。”
“感谢师傅教诲。”楚歌点点头,突然又有些疑惑:“师父你刚刚使的这剑诀是?看着有点像破法式,却又截然不同。”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独孤芮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反倒是念起了诗。
“你知道在我们蓬莱剑宗,这句诗是指什么吗?”
楚歌心中一动:“是……碧落和黄泉峰?”
独孤芮轻轻一笑,点在他的额头:“对了,却不完全对。”
“这两句诗,说的是碧落峰和黄泉峰的剑。”
“碧落清幽空灵,黄泉肃杀冷冽,但这两峰的剑诀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缥缈。”
“缥缈?”楚歌咀嚼着这个词,有些不明所以。
“不循章法,剑路诡谲,大抵如此。”独孤芮说了不少话,此时大抵是渴了,扯下腰间酒葫,猛地灌了一口,清冽的酒香在场中扩散开来。
她饮完酒,顺手用宽大的衣袖擦了擦嘴角,才继续往下说:‘这两峰的剑法中,都藏着很多阴招、杀招。’
“特别是碧落峰那群……”独孤芮顿了顿,似乎是没找到什么好的词:“看着一个个文质彬彬,骨子里都阴的很。”
“那杜子伟才超凡五重,先前估计也没学什么剑诀,但现在就不一定了。”
“尤其是陈不染那个狗东西……”银发美人说着说着,竟有些咬牙切齿:“他在知道了你是我落霞峰的弟子后,多半会去给那家伙开小灶的。”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为师便教你……破剑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