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朝阳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升起,楚歌便被独孤芮急促的敲门声叫醒。
“快点把自己拾掇好出来,为师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这才几点啊……”楚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瞥向窗外,分明还是漆黑一片。
“卯时已至,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独孤芮清冷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令楚歌为之一振:“今日晨练之前,为师要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能被美人师父这般郑重提起的,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楚歌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三两下收拾好自己,楚歌便披上象征着落霞峰弟子的那件白衫走出了房门。
“上来。”独孤芮此时已经站在自己的本命飞剑之上,冲着他招了招手。
剑芒撕破黎明前的黑夜,最终停留在宗门界内的一处偏僻山峰之上。
此时太阳已经在天边露出一点轮廓,借着稀薄的晨光,楚歌一眼便瞥见了对面的长虹峰。
毕竟那座散发着峥嵘剑气的钢铁宝塔实在太过惹眼,即使是在晨光熹微间,也能看清轮廓。
“师父,这里离长虹峰似乎不远?”楚歌望向独孤芮,指了指那巨大的宝塔。
“没错。”独孤芮点了点头:“这里是为师当年还在白云老头底下学剑的时候,最常来的地方。”
看着山头上的一草一木,她似乎也生起一丝怀念:“那时候我刚开始想走自己的道路,难免遇到一些阻碍。”
“烦躁或者迷茫的时候,便会来这里坐坐,看看日出。”
“看日出?”楚歌有些惊讶地望向自家师父。
正值破晓时分,放眼整个天地,白昼正一点点地将夜色从天穹之上抹去。
而此时一脸庄严地凝视着东方的独孤芮,仿佛也散发着一种强烈的光采。
配合着些许撒到她身上的阳光,给人以一种奇异的错觉。
好像正是她用一己之力驱逐着身边的黑暗,给片天地带来了光明。
仙人一般的女子专注地看着日出,便也成了这日出美景的一部分;也因此,一旁的少年完全做不到像她这般心无旁笃,只等着那初生的太阳。
“你看,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
伴随着独孤芮的话语,先前还是一片深沉夜色的天穹被撒上耀眼的红。
那遥远东方的一抹云霞中,隐约间出现了一个金红色的小点。
那若隐若现,若明若暗的球体,挣扎着、摆脱着、跳跃着、燃烧着。
终于,它挣扎了云雾的缠绕,露出了真容。
喷薄而出,继而大放光明。
望着那热烈的朝阳,楚歌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但又难以捕捉。
“小楚歌,你可知为师为何要带你过来看日出?”独孤芮的嘴角微微上翘,看来心情不错。
楚歌摇了摇头。
“为师今天想要教你的,是浮萍剑诀中最难的破剑式,也是我最早创出的一式。”
独孤芮看着已经完全升起的朝阳,若有所感:“当时的我,还只是个结丹期的修士而已。”
“一个凝罡期的修士,就开始修炼自己独创的功法,这已经足够胆大妄为。”
“而一个结丹期的剑修,就想着创出一招破尽天下万剑的招式,更像是痴心妄想。”
“说实话,即便是我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徒劳无功的事情。”
“但就在我被其中关窍所困扰,久久不得存进,甚至开始怀疑自己、道心不稳时,白云老头把我拉到这里,带我看了一场日出。”
“然后我就突破了,并且创出了破剑式。”
“啊?”楚歌闻言有些懵逼。
虽然咱们这是在修仙,但也不能太唯心了吧?
遇到困难……看日出?
“哼……”看出他的疑惑,独孤芮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我当时也是你这幅表情,心想白云老头莫不是昏了头。”
“直到看完了日出,他才慢悠悠地跟我说,太阳是每天都会升起的。”
“即便有时候遇到了阴天,也只是因为有云彩挡着,我们才看不见。”
“既然想走自己的路,那就坚定地去走。所有的困难与质疑,都只当是暂时遮蔽太阳的云彩。”
“要知道,太阳是没有一天会质疑自己的。”
独孤芮说到这里,表情变得从所未有的坚毅:“自那以后,为师也再没有质疑过自己一次。”
看着她这幅样子,楚歌心底也是暗暗称奇:“师父还真是文艺少女啊,这种意林杂志级别的小寓言竟然就能让她稳固道心。”
“那白云老人……还真是个妙人。”
“你现在毕竟心境不同,我也不指望你能明白什么。”见他不为所动,独孤芮倒也不恼:“只是我方才跟你说的话,最好还是记在心上。”
在朝阳的照耀下,银发美人窈窕的身姿显得格外出尘。她转过身去,指了一个方向:“看那块石头。”
顺着师父所指望去,楚歌见到了一块巨石。
这石头高有丈许,宽二丈有余,其上布满凹痕。
巨石静静地卧在那里,几乎像是在这小山峰上又起了一座山头。
说来也怪,这般巨大的石头突兀地立在这小山峰之上,应该极为显眼才对。
可是楚歌跟着师父到了这山上这么久,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它,哪怕一点点——就仿佛它天生就应该在这里。
从亿万年前开始,它好像就在这里,一直都不曾离开过。
哪怕海枯石烂,地动山摇。
走上前去,楚歌看清了石上的那些凹痕,原来都是一些剑痕。
短则寸许,长则几尺。甚至还有一条最长的,直接自上而下将整块巨石穿透,深可探指。
楚歌轻轻摩挲过去,似乎可以看见当年此地的剑气纵横。
“师父,这是你当年练剑留下来的?”楚歌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从这些剑痕上感受到了熟悉的剑路。
一开始的剑痕尚显杂乱,明显是在摸索、尝试;后来的剑痕越来越干脆利落,浮萍剑诀那种独有的精致味道也越来越浓。
“你看这些剑痕……便能看出来?”独孤芮柳眉一挑,倒有些惊讶:“悟性属实不赖。”
“没错,这便是为师当年创出‘破剑式’时,所留下的剑痕。”
“今天,我便从头开始教你。”
“好!”楚歌召出婵娟,兴奋地舞了个剑花。
舞剑的少年神采飞扬,一袭白衫晃地独孤芮有些恍惚。
怎么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
似乎在血与火交织的那段时光里,也有人曾经这样给自己舞过剑。
“想什么呢……”独孤芮有些自嘲地笑笑,将不合时宜的奇怪感触从脑海中排出。
现在可是,和平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