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和口堡内,阿剌知院已经被这巨大的声响惊醒了。
他一下子推开了与自己同在榻上的妇人,这妇人是从先前破关掳来的,这些天的折磨,已经浑身伤痕累累。
那妇人惊恐万分,发出了惊叫。
阿剌知院扬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打的她从榻上滚了下去, 蜷缩在一边。
阿剌知院听到外边的动静,心下猜测定然出了什么事,骂骂咧咧的披了一件皮裘,便出了屋。
此时,出屋之后阿剌知院被眼前的一幕场景惊呆了。
整个营地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全都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声, 听得让人头皮发麻,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战马在火光和爆炸声响之下完全失控, 冲出了马厩。
丢放在阳和口中粮草,如今已然变成了一片灰烬。
阿剌知院的心,在滴血……
他睁大眼睛,努力的寻找着,终于让他找到了一切都罪魁祸首。
天上……
天空远处已经鱼肚翻白,上百飞球就这么如同横空出世一般出现在空中。
密集的营帐使得这场任务变得简单的多,无需瞄准,只需将点燃的火药包和燃烧瓶丢下,就足以成为下面瓦剌人的噩梦。
瓦剌人已经彻底慌了,乱作一团。
毕竟, 谁要是睡觉睡得好好的, 突然遭遇如此的灭顶之灾。
搁在谁身上, 谁都要疯啊。
越来越多的瓦剌人发现了不对,愕然的望向天空。
有人张弓搭箭,稀稀拉拉的几支箭射出, 只能在半空中无力的落下。
飞球距离地面,远远超过了弓箭的射程。
一场非对称的战争, 其中的差距, 远远超过了人们的想象。
这种环境下,更多的人,甚至都没能想起反击。
阿剌知院绝望了,他发现他连一次反击都组织不成。
或者说,他都不知该如何反击。
因为他的敌人,并没有出现在面前,而是在天上。
“长生天,大皇帝,是大皇帝,大皇帝降下天罚了……”
不知哪个人先被唤起了之前的记忆,惊恐的喊到。
当初朱祁镇逃跑的时候,不少人也曾见过这么个东西。
于是,一个传说在私下里口口相传。
今日,这个传说,好像得到了证实。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是没有理智的,是盲从的。
连阿剌知院也有那么个瞬间,心底产生一丝动摇。
真的是大明皇帝,是长生天的惩罚?
等他回过神来,已经无数人虔诚的拜倒在地, 嘴里还念念有词着什么。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
飞球上的明军可不管你是否虔诚祷告,他们要做的,就是将带出来的所有火药包,燃烧瓶全部倾倒下去。
阿剌知院眼里喷火,怒吼着:“什么天罚?睁大眼睛看看,那上面的是明人,是明人……”
凤卷着怒吼声一同消失在了爆炸声中。
就在这时,一声爆炸在阿剌知院的不远处响起,忠心的亲卫第一时间扑在了他身上。
可他还是感到了一阵剧痛,整个人摇摇欲坠,意识开始抽离身体,在迷迷糊糊之间,最终昏死了过去。
剧痛不断的刺激着阿剌知院,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阿剌知院是幸运的,他的亲卫替他挡下来远处飞来的铁屑钢珠。
无数的铁屑钢珠将亲卫眨眼之间打成了筛子,浑身上下几乎全部打烂。
即便如此,阿剌知院也付出了一只眼睛的代价。
一枚铁屑,狠狠的扎进了他的眼窝之中。
等他醒来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天上的飞球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地面上……
方圆二十丈内,几乎一切都化为乌有。
粮草,营帐,战马,一切的一切,都没了。
空气中,各种火烧之后臭味混合在一起挥之不去,让人作呕。
阿剌知院强撑着起来,来到关墙之上。
一路上,不管是谁,都是一身的漆黑,漠然机械的做些什么,但好像什么又没做,也没人理会他。
放眼望去,这是一副怎么样的场景?
与其说是灭火,倒不如说是烧的差不多自己灭了。
几乎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看着周围的惨状,阿剌知院心如刀绞。
五千人的大军,此时已经完全的崩溃了。
不远处的两人,仅仅因为碰撞的一下,一人抽刀就直直把另一人砍翻在地。
周围的人没有上前,只是漠然的看着。
甚至有些人刚刚还木然的眼神变得有了一丝光亮,眼里露出跃跃欲试的意思。
阿剌知院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下令寻回战马,尽量挽回损失。
营帐,粮草已经成灰了,只有战马还有挽回的空间。
多数战马并没烧死,反倒多是受惊奔出。
只不过现在,阿剌知院的命令,已经几乎无人问津。
他唯一能指挥动的,就是自己身边这五百人手。
他们将四散的战马尽力的寻回,但也寻了七八百匹。
相比于先前七千多匹的战马,这些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接着,阿剌知院下达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命令:一人双马,尽快离开此地。
阿剌知院与五百来人的亲卫离开了阳和口,只留下一群茫然无措,如同游魂的一帮人。
飞球上,袁彬直到现在就克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不单单是袁彬,这一次出战的每一个人,久久无法平复自己的内心。
虽然不知道此战给瓦剌人带来了怎么样的损失,可就凭借着临走时还在燃烧的大火,几乎可以断定瓦剌人肯定是被打的肉疼。
紫荆关上,张辅在关墙之上翘首以待。
一众的文武都不明白老国公这是在等些什么。
直到黑压压的一片,遮天蔽日一般的飞球营出现在了远处。
在无数惊恐的目光之中,他们从瓦剌大营上空飞过,缓缓朝着紫荆关飞来。
“回来了,回来了。”
张辅大喜,指着远处大喊道:“这是我大明的飞球营,是陛下亲自组建的飞球营,他们回来了,回来了……”
冬日阳光之下,巨大的阴影出现在地面,给下面的瓦剌人人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瓦剌大营出现了不小的骚动,就连也先听到动静,无不震惊的看着眼前一幕。
瓦剌人,大明人,此时的认知,已经全然被颠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