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般人浸泡在里头不出一时三刻必然便让人受不了的冰冷的泉水,完颜八哥却是甘之如怡。也唯有这种浸入骨髓的寒冷,才能让他体内那股让人难以忍耐的燥热被制服。
隔上几天,他都要把自己这样浸泡一个时辰以上。
从去年开始,他就迷恋上了这一件事情。
大辽不是没有医科圣手,完颜八哥也不是不知道这样的危害。
饮鸩止渴而已。
当年完颜年比一年差,外人看不出来,但作为儿子的完颜八哥却清楚得很。
这样的状况,他的父亲,只不过支撑了五年而已。
死的时候,刚好四十五岁。
自己,或者也逃不过这个魔咒吧。
“族长,孙承旨来访”帐房之外,有卫士大声通报。
完颜八哥眉头微皱。
孙淳来着中京的旨意来见萧思温,他是知道的,但为什么要来见自己
那可是皇后身边的亲信。
思忖片刻,完颜八哥还是扬声道:“请孙承旨到大帐稍候。”
换了衣裳,出现在大帐之中的完颜八哥看起来红光满面,精神百倍。
自觉得与孙淳处于不同的阵营,完颜八哥倒也没什么心思计虚礼,这些虚头巴脑的玩意,他讨厌得很。自觉没将孙淳赶出去,已经是给了皇后娘娘好大的面子了。
“孙承旨,不知有何见教”虚虚拱了拱手,完颜八哥便坐了下来,铜铃大的眼睛直视着对方。
一般心虚之人,在完颜八哥如此逼视之下早就承受不住了。
孙淳却是直如未见,微笑着将面前的一个小盒子推到了完颜八哥的面前:“来的时候,皇后娘娘让我将件礼物送给完颜将军。”
“娘娘的赏赐”完颜八哥有些不解,伸手打开盒子,里面却是龙眼大的几枚药丸,盒子一开,一股清香之味便在帐中散发开来。
凝视着这几枚药丸,完颜個深深的川字。
抬起头来,看向孙淳,他知道孙淳必然会给他一个解释。
“娘娘知道完颜将军身体有恙,这几枚药丸,想来对完颜将军有所帮助。”孙淳微笑着道。
完颜口气,淡淡地道:“向来治病都是要对症下药,娘娘这随意给人赐药,可不大好吧”
“完颜将军的身体问题,关乎着我大辽朝政。”孙淳不动声色地道:“娘娘对于将军的身体状况,自然是关注的,而且,将军一家子这么多年的顽疾,倒也并不难查。只要稍加关注,再加以统计,大概便能知道完颜将军现在的身体大概率也出了问题。”
喀嚓一声,椅子抚手被完颜八哥捏成了碎块,他的脸上愤怒之色浮现。
“娘娘居然私下里查我”
“不是私下,是光明正大”孙淳道:“而且最后还问了皇帝陛下,从陛下那里得到了印证这才开始为将军配药。”
说着话,孙淳将药再次往完颜八哥身前推了推,道:“将军,这药来之不易,好几味药都是从海外得来的,中原是找不到的。虽然这药不能根治将军的家族顽疾,但却能缓解症状,减轻痛苦,最不济,也能让将军多活一些年头,说不定这多活的几年里,便能找到好的医生好的药。”
完颜八哥仰头,再次深深的吸气,努力地将心中的惶恐与不安给摁了下去。
“娘娘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问道:“我自觉不是站在娘娘这一边的。”
孙淳哈哈一笑:“完颜将军是站在皇帝陛下这一边的,这不就够了吗帝后一体,完颜将军忠于陛下,也就是忠于皇后娘娘了。将军乃国之股肱,皇后娘娘为将军求药,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吗
问题大啦
完颜族,他也的确豪爽,但那也是相对于辽人、宋人中的那些精英而言的。一族之长,掌握着万千人生死并时时游走在高官显贵之间,经历着一桩桩能决定世界走向,无数人命运的事情,他怎么可能单纯呢
“娘娘有了完颜余睹。”完颜八哥言简意赅。
孙淳摇头:“他是他,将军是将军,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孙承旨,明人不说暗话,我也知道你在娘娘跟前也是一个能拿主意的人,你直接说吧,娘娘需要我做什么”完颜八哥不耐烦绕圈子了。“如果娘娘要我投奔他,也不是不可以,杀了完颜余睹。”
“这不可能”孙淳一口回绝:“将军,余睹也是大辽猛士,国之忠臣。”
完颜八哥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孙淳道:“娘娘只是让我告诉你,林平在害你,也在害你的家族。这个世界之上,能在完颜将军你百年之后保全伱家族的,不是林平,也不是什么朝廷大势,平衡之术。只有娘娘,能够做到这一点。”
完颜下,“娘娘这么跟我说,就不怕我跟陛下讲么”
“自然不怕”孙淳笑道。
“陛下身体的确不好,但也许在陛下会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的。”完颜八哥道。
“你的意思是说,陛下会在他死之前,先期把娘娘处理掉吗”孙淳淡淡地问道。
完颜八哥立时闭上了嘴巴。
“陛下雄才大略。”孙淳笑道:“所以,陛下不会这么做,因为他能清楚地看到这么做的后果。那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了。”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宋国已经被灭掉了。”完颜阵子,也无所谓。”
孙淳指了指西北方向:“场绝大的败仗,你的亲卫嫡系几乎死光了,五千最为精锐的皮室军,如今还剩下多少”
完颜八哥哑口无言。
孙淳站了起来,道:“完颜将军,接下来大辽马上就要发动对宋国的全面进攻了。这件事,娘娘策划布署了数年之久,一旦功成,娘娘的声望将会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何去何从,我想将军一定会有个决断的。回头啊,将军您还会接到新的旨意。这里的战事,差不多也就这样了,进攻宋国,还需要将军您这样的猛士。告辞”
完颜八哥点了点头:“不送”
“将军,那药对你有绝大的好处,一月服用一颗,这盒子里六枚,可管半年,娘娘已下令去海外的船队寻找这里面的几味配药,看能不能移植回来。”孙淳走了两步,却又笑着回头:“尽管放心服用。”
孙淳走了,完颜。
萧绰如今在大辽的威势,他自然知道。
不但是辽地汉人世家对她唯命是从,便是北面官中的相当一批大辽贵族也转向了她,因为萧绰不但能给他们权势,还能给他们财富。
这一次的南征如果成功,毫无疑问,皇后的威望将盖过皇帝。
因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萧绰在策划。
而皇后的属珊军,更是早就独成体系了。
秦敏也好,完颜余睹也罢,跟皇后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想起属珊军的战斗力,完颜八哥直觉得牙根儿有些疼。
拿起一枚药丸在手里转着圈子。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但他真的在乎家族的传承。
皇后摆明了这是招揽了。
自己该何去何从
完颜八哥闭上了眼睛,将药丸塞到了嘴里,喉头耸动,已是吞了下去。
一股沁凉立刻从丹田之中散开,流转到五脏六腑,四脚百骸。
果然是好药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几名红袍宋军闯进了一户百姓家中。
屋子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两个孩子。
男人横刀挡在最前面,两个女人其中的一个,竟然也握着刀,另外一个则脸现惊恐之色,两个孩子更是大声地哭了起来。
仁多忠的撤离以及坚壁清野的计划虽然执行得很快很坚决,但总有一些地方因为消息不通或者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来得及撤走。
现在这些人,便成为了宋军劫掠的对象。
“是党项蛮子”看到男子的发型,为首的宋军狞笑着挥刀。
男子也怒吼着扑了上来。
妇人尖叫着持刀跟上,
只余下另一个女人死死地搂着两个孩子蜷缩在原地。????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这一家子,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包括两个孩子。
鲜血在屋里缓缓流淌,流到了门槛那里被挡住,又转了个方向流了回来。
宋军有一个人受了一点轻伤,那是这家的男主人用命换回来的。
“狗娘养的蛮子。”受伤的宋军军官愤怒地踢着死不瞑目的男子,臂上被砍了一刀,要不是有护甲,这只手臂可就没有了。
大战还没有起便负伤了,还是伤在一些泥腿子手里,真是诲气。
宋军在屋里搜索了起来。
看起来很普通的一户人家,却让宋军大出意外。
粮食搜出了十多石,另外还有不少的腊肉,布匹以及银钱。
这样的家庭,要是能抄个千八百家,大家这段时间吃饭可就没问题了。
除了受伤的那个家伙之外,剩下的人都欢欢喜喜的带上粮食和银钱往回赶。
粮食肯定是要上交的,但银钱嘛,大家便可以分了。
至于身后的那户人家,此刻连死尸带房子,早就陷入取了熊熊的火海之中。
毁尸灭迹,那怕现在是深入敌国境内,但杀人掠财,破门灭户,还是针对普通老百姓,仍然是为这世界上最为朴素的道德所不容许的。
所以,只要没有了证据,便可以不承认。
没人知道,便可以假装自己没有做。
时间一长,自然也就忘记了。
这些人,或者在自己的国家之内,都是一个个安份守己的良民,在他左邻右舍之中,是一个大方有礼的好人,在妻子眼中是好丈夫,在孩子眼中是好父亲。
曲珍现在很焦虑。
对手的反应很迅速,而且直戳他们的软肋。
崔昂派出去劝说仁多忠投降的使者,迟迟未还。
战前以为萧定主力被缠在北边不得脱身,他们大军一到,这些地方上的小部族,小势力必然地望风而降,他们将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相应的补给。
但事实却压根不是这样的。
坚壁清野。
对手跑得干干净净。
连老百姓都跑得干干净净。
基实坚壁清野执行起来是很不容易的。
让老百姓放弃自己的家业,这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一路行来,曲珍他们看到了被焚烧的房屋,毁掉的庄稼,填死的水井,有时候还能看到一些来不及运走而被就地烧毁的粮食。
很显然,官府的政策在这些地方得到了彻底的执行。
这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萧定的统治在横山以北是很得人心的,以致力于一道命令便应者景从。
粮食,是现在宋军最大的软肋。
敌人不肯投降,而派出去寻找粮草的人,绝大部分都是空手而归,小部分带回来一点点,也是杯水车薪。
那些没有来得及撤走的人再富裕,对于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而言,就如同一滴水面对海洋一般,激不起一点点浪花。
“相公,三天之内,我们必须拿应盐城”曲珍道:“否则,军队的粮食供应必然要出大问题。”
崔昂很愤怒。
这些蛮子,居然不投降
居然还敢附隅顽抗
居然氧化物了崔相公如此的难看
等到城破,定然要将这些不服王化的蛮子杀得干干净净。
“进攻,进攻”他怒吼道。
宋军围城
盐城历来便是西北极为重要的战略支点,在西军控制之后,又进一步成长为了西北的一个财税中心,是西北除了兴庆和兴平两地之外最为富裕的地方,这样一个地方的首府的城池,当然是无比坚固的。
因为他们不差钱。
而且,他们也不差人。
更不缺武器。
被仁多忠撤进城内的四乡个不是带刀挎弓的
纵然家里最强悍的男人多半已经被征走去北边打仗了,但剩下的人,守个城还是不成问题的。
便是妇女,腰里可也是别着刀子的。
在西北,但凡是腰里不带刀子的女人,多半便是宋人。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