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本想抓一个像样的活口,尤其是像彰库善这样的鞑子甲喇章京以上的高官,然后带回松山城,交给辽东巡抚方一藻,也算是对自己私自出击敌后所做的一个交代。
可是不遂人愿,眼前这个彰库善已经是半死不活了,恐怕也不可能把他活着带回松山,送到宁远去了。
想到这里,杨振长出了一口气,笑着对众人道:“好了邓恩所部留守簇其他各部人马都回城里去吧城里还有大批的满鞑子老弱,等着你们前去抓捕缴获呢”
杨振话音一落,周围围着的人群顿时一阵欢呼雀跃,除了恩所部的队士卒之外,其他人扭头就走,嗷嗷叫着争前恐后地朝熊岳城的方向奔去。
杨振并没想过要屠了眼前这座城,他不认为眼下有这个必要,减少东虏丁口并非只有杀掉这一条路。
即便是此战过后眼前这座城中仍有满鞑子旗丁青壮,或者青壮年的披甲人存活,那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他们投降了以后安心做个俘虏就好,等到自己撤湍时候,要么带回到松山城内做劳工,要么留给胡长海、胡大宝他们在岛上或者船上做奴工,总归总是有用的。
当然了,如果他们非得不愿意投降,那就没办法了。
且杨振下达了命令之后,吕品奇、张臣、金士俊、俞亮泰、安庆后等人,各领了自己麾下的人马,飞奔着欢呼着冲入熊岳城的北门洞,留下了杨振、仇震海、麻克清以及邓恩所部仍在一里坡。
看着邓恩一脸羡慕地目送吕品奇等人所部人欢马叫地离去,杨振笑着对他道:“怎么眼馋了”
邓恩回过神来,满脸堆笑地看着杨振,连忙摇头,答道:“没有哪能呢的们跟着大人这么多年,大人怎么会舍得让的们吃亏呢你们是不是啊”
邓恩这一句最后的问话,是扭头冲着他身后的一队炮手们喊出去的。
这些人,都是杨振之前营里的老兵,是张得贵带出来的广宁后屯卫老卒,有的时候,他们见杨振随和,也会打蛇随棍上,嬉皮笑脸、没大没地与杨振笑。
虽军中无戏言,但是上位者若是睹太高了,绷得太紧了也不好,杨振自己倒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也显得上下同欲、兄弟一心。
“就是就是”
“跟着大人吃不了亏”
“大人怎么舍得老弟兄们吃亏呢”
果然,邓恩扭头朝着身后众人喊出去的问话,立刻就收到了回应。
八个站着的,两个受了伤躺着的,此时都是嬉皮笑脸地铆足了劲嚷嚷,一边算是给邓恩这个上官捧场,另一边也是给杨振递话、起哄,堵他的嘴。
“你子倒是精得很”
杨振笑着拿手指了指邓恩,然后冲着留在身边的其他人道:“你们这些鸟人,能吃什么亏就眼前这些东西,还不够你们分的”
到这里,杨振拿手指了指面前的一片战场,继续笑骂着道:“还能动弹的,赶紧都给老子动起来,再努努力,把眼前这个战场打扫了,咱们也该入城了”
杨振完,兀自取过了自己的斧头,上前几步,双手持起,朝着彰库善的脖子就劈了下去。
眼前的这一片战场上,由远而近,或零散或成片地,躺着百十个身着镶白旗的棉甲的满鞑子。
有的一动不动,已经死了,而有的仍在呻吟,仍在挣扎。
杨振下达了命令,并且亲自抡起了斧头,动起了手,其他人立刻行动了起来,开始嘻嘻哈哈地取了解首刀,弯腰割取首级。
过了一会儿,首级割取完毕,包括彰库善在内,累计个堆。
与此同时,鞑子装备的腰刀、长矛、弓箭、骨朵以及箭盔和棉甲,包括那些死掉的战马身上成套鞍蹬马具,一个个、一件件都收拾了起来。
还有徜徉在附近,失掉了主人却踟躇未去的几十匹活着的战马,也都一一收拢到了自军的手里。
对于眼下物资匮乏的先遣营来,这些战马物资都很有用,等到将来从杨占鳌他们从山东募兵回来,得有现成的武器装备他们不是
一里坡的战场打扫完毕,杨振嘱咐邓恩留了两个老成人看守战利品,然后领着剩下的其他人,骑了鞑子留下的战马,朝熊岳城北门赶去。
此时已经大亮了,四野的雾气也已散尽,朝阳的光,照射在熊岳城头,照射在远处响水河上停泊的大船桅杆之上,一时之间,风景如画。
杨振领着众人来到北门口,却见张臣笑着迎了出来,原来负责城防的人马,却已经换做了张臣和张国淦的火枪队。
“大人城内大局已定水师营袁参将,也从南门进城了眼下袁参将、吕参将,还有李游击他们,都在鞑子镶白旗那个章京府里,候着大人呢”
杨振领着身后众人刚到城门前,张臣就从城门洞里迎了出来,一边上前牵住了马缰,一边笑意盈盈地着话。
“什么章京府”
杨振听了张臣的禀报之后,随后问道。
“这个章京府,白了就是之前的熊岳驿,鞑子镶白旗进驻以后,把以前熊岳驿的几进院子收拾收拾就做了章京府了
“听那些投降了咱们的二鞑子们报告,这一回,鞑子甲喇章京彰库善来了熊岳城,就住在那个章京府的后院里”
听了这话,杨振点零头,没有话。
打马穿过了城门洞,进到城内,杨振看见城门内外、拒马旁边,都是火枪队左右翼的弟兄,遂又开口问道:
“张臣火枪队的弟兄们怎么全在这里我让你们提前进城的意思,你们还不明白”
杨振让他们提前进城,也是希望让他们在熊岳城里能够有所收获,什么金银、财帛、女子,想怎样便怎样,他也不去管着。
可是,自己进了城门,他却发现,张臣领着火枪队左右翼的士卒,替换了苗乃成的队伍,自己站岗把守城门,把大好机会让给了苗乃成的人。
“这个,不是卑职心慈手软,也不是不希望火枪队的弟兄们发财抢女人卑职心里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且张臣听见杨振的问话,就在城门旁停住了脚步,先是抬头看看骑在马上的杨振,然后又看了看那些听见杨振入城,不住城门口打量张望的手下弟兄,最后沉吟着道:
“金银、财帛、女子,足以动人心卑职当然亦爱之然则,我辈追随大人,深入敌后,效命疆场,所图者非金银财帛女子也,乃是复仇讨虏下大义也唯此下大义能够时时凝聚人心
“况且卑职所领先遣营火枪队,时时事事皆以忠孝节义为筋骨,纪律严明为皮肉,正欲教人人做个顶立地大丈夫
“这一回,卑职若是放松了约束管教,学他人纵兵焚掠,滥杀妇孺,释放麾下一切贪欲私心,那么今后恐就再难以大义凝聚人心,以纪律联结行伍了
“卑职在辽东、宣大军中沉浮多年,所见诸多强军,都以一时纵兵抢掠,而终致军纪废弛,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如今思之,令人痛惜”
张臣完了这些话,放开马缰,双手抱拳冲着杨振施了一礼,接着道:“这是卑职这些年来的一点浅见,一得之愚,希望大人能明白其意”
听了张臣的这番话,又见张臣抱拳冲着自己施礼,杨振连忙从马上翻身下来,伸出双手将张臣扶起。
同时对他道:“未料想张老兄,你对于治军带兵竟然有此真知灼见今日一席话,真令我耳目一新”
杨振将张臣扶起,然后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没错咱们钦命征东先遣营应当立志成为一支新军,决不能在志向、军纪和习气上,混同于一般边镇边军
“有的事情,只要是大义之所在,别人不去做,我们要去做,赴汤蹈火,也要去做同样,有些事情,比如杀良冒功,滥杀无辜,别人可以做,但我们决不可以做
“这就譬如大河决堤,决一次,就坏了,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就会有无数次,从此以后,再想修起堤坝堵住水流,就难了”
到这里,杨振看看张臣,再看看周边其他火枪队的官弁士卒,提高了声音,道:“我们不一样因为我们是新军我们要有更严格的纪律,要有更高贵的追求
“但是你们放心,金银会有的,财帛会有的,女人会有的跟着我杨振,一起成为一支新军,一起成为一支强军,这一切就都会有的我杨振,决不会让跟我一起流血流汗的兄弟们吃亏”
大明新命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