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很冷。
刺骨的寒冷。
像是在深邃海底坠落，寒冷而窒息。安静鼓动着血管，血液在身体里嘶吼，无力感让心跳越来越绝望。
徐飞挣扎着，猛地从寒冷中挣脱出来，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就像一个刚被救上岸的溺水人。
徐飞意识渐渐恢复，这是哪儿？徐飞睁开眼，看到一片惨白，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无影灯，惨白的墙壁。徐飞躺在手术台上，身上的衣服被脱了，上身光着，心口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已经被伤口胶水缝合了。
并不觉得疼痛。
但是徐飞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太冷了。冷到全身发抖。
徐飞浑身颤抖的从手术台上滑下来，抓过丢在一旁的上衣穿上。
这间房间——手术室没有人，只有一张手术台和一些器械。
嘀嘀——
死寂之中，手环响了起来。手环也被解下来丢在衣服旁边，手环大概被打开过了，接口处有动过的痕迹。
手环收到了一条消息。徐飞颤抖着手点开，是陆媛发来的：
“你的麻醉应该已经过了，你的心脏附近被植入了一个小东西。放心，不会影响你的健康。但是，如果你背叛了核心，你的心脏会爆炸！……”
徐飞眼前浮现了陆媛的笑，就像猫戏老鼠一般的残酷而漫不经心的笑。
“……这是加入核心的第一步。接下来，你会收到考核，完成后，你才能真正成为核心成员。等着安排。”
“别想背叛！你的心脏会爆炸！”
徐飞似乎真的感到一阵心痛，他用手使劲按住心口。
消息下面附加了一个软件安装包，徐飞颤抖着手点了一下，手环桌面出现了另一个迥然不同的软件图标。是属于核心的内部管理软件。
徐飞拔腿飞奔出这间手术室，就像后面是滔天巨浪狂暴袭来。
外面就是酒会厅外的那条走廊。徐飞试了一下，用自己的手环打开了核心专用电梯。
一路奔逃，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出了丛林。
外面是深沉的夜。
滴水结冰的夜。
无边的黑暗笼罩着徐飞，无处可逃。
可是还是想逃。
可是能逃到哪里？
这种时候，大概只有烈酒才能给人安全感——像火一般的烈酒。徐飞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逃向了失落梦幻。
徐飞像孤魂一样来到失落梦幻酒吧。噪音一样的音乐冲击着徐飞的神经，仿佛此刻，徐飞才落在了实地，有了一丝丝的踏实感。
徐飞趴在吧台，从双臂间露出眼睛，看着狂乱的人群，那热切的生命气息让徐飞感到一丝丝暖意。
“你怎么了？”
徐飞抬头，看到卫然平静的脸。仿佛做了一个噩梦，一切的恐惧似乎都是梦境，而他刚刚被叫醒，尚还有些迷蒙。
“没什么。”
卫然没多说什么，只是给徐飞递了一杯酒。
徐飞什么也没问，直接端起来喝了一大口。
“咳咳咳……”
喝得太急，被呛到了。酒精像火焰一样，顺着食道蔓延至整个胸腹，然后慢慢扩展到四肢头脑，每一个闭合的毛孔似乎都在发散出寒气，徐飞重重的舒了一口气。
酒精和音乐很快就让徐飞醺然半醉。
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像噪音一样的音乐，喜欢酗酒。徐飞又接连喝了几口，直到酒精麻痹了最后一分理智。
徐飞趴在吧台上，颤抖着，无声的哭了起来。除了卫然，酒吧里充满了人，可是却无人留意，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各自呐喊。
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呢？明明烈酒都已经让身体流汗了。
徐飞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租屋自己的床上了。
想起昨夜发生的事，徐飞仍然有些不知所措。
心口的那个东西……能取出来吗？捂着心口，徐飞觉得心脏被压着一样，闷闷作痛。
徐飞下了楼，看见卫然没坐在电脑桌后，反而坐在餐桌边。餐桌上放着两碗馄饨，卫然正在吃其中的一碗。
“醒了？吃吧。你买的方便馄饨。有什么事，吃完再说。”
徐飞确实饿了，于是没客气的端过留给他的那碗馄饨，狼吞虎咽起来。
徐飞连碗里的汤都喝干了 卫然才说。
“想和我聊聊发生了什么吗？”
徐飞低着头，似乎连抬头看着人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你不是在我手环里安了后门吗？你应该知道的。”
“我以为我们达成了合作，直接从你这里了解细节，更有助于我分析判断。”
徐飞平静的说：“昨天我去参加了他们的核心酒会。他们在我心脏上安装了点东西，据说我背叛，心脏就会爆炸。”
徐飞说完就开始沉默。大概无论是谁，在直面死亡时，都有些无措。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徐飞也在问自己。可是徐飞自己也没有答案。
继续查下去，真的会死，而且可能会死得很惨。康纳财团的行事已经超出了徐飞的预料，他们到底会做些什么，徐飞心里没底。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现在还能退出吗？
“我想先去医院查一查，看看能不能取出来。”
“这样也好。其实……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昨天大概是你被植入毒素芯片的时候，你的手环被带走检查，他们顺便删除了我植入的后门，所以昨天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没发现……对不起。”
徐飞愣住。
“哪怕你知道我有危险，我也不会让你来救我，这是我的职责，我……”
“……我是警察。”
徐飞突然醒悟，哪怕康纳财团如此危险，查清它的真面目，保护公众，这是属于他的职责。
“……我还想试试继续调查！”
“这是……我的职责！”
卫然皱眉。
“那随你吧。……我会多找找线索，看看这个毒素芯片有没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你知道是毒素芯片？”
“……看到有人提过。”卫然看样子不想提太多，可是他想了想，还是继续解释。
“我看核心成员提过，所谓心脏爆炸，其实是通过毒素让心脏猝死。那个东西是个芯片，控制毒素释放，里面还自带一个密钥，成员收到核心任务，要是手环上的程序没有感应到密钥，是不会打开的。总之，这个芯片是核心的身份证明。”
徐飞无力的抱头，手指无意识的抓着头发。
“也就是说，我还不能把它取出来。”
“……”
徐飞瘫在桌上。两个人沉默了一阵。
“要不你放弃吧。”
“然后换个人来……照样要安这个破芯片，照样放弃？只要想深入调查，这一关谁来都要面对的。”
“那就接受。别苦恼了。”
“……这是……苦恼的问题吗！”徐飞下巴搁在桌上，睁大眼睛瞪着卫然。
“那是什么？”
“……”徐飞被噎住了。他慢慢撑着桌面坐正，认真的问：
“你……你难道不会……害怕吗？”
卫然皱眉。徐飞怀疑他这副表情，大概表示了他在回忆害怕这种情绪。
“算了……不为难你了。我承认，我就是害怕了。我……我也算是家境不错，从小没吃过苦，哪怕做……警察，我也没想过会直面死亡。……我害怕……”
说完，徐飞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上。
卫然不知所措，可是他面上表情却淡淡的。良久，他抬起一只手，搭在徐飞肩膀上。
良久，徐飞抬起头，吸吸鼻子，说：“我打算还是要继续查下去。不过我打算还是和我上司说一声，万一我真的……也可以给后面继续调查的人积累一点经验，让后来继续调查的人不会那么毫无准备。”
徐飞抬眼看着卫然，“你的事，我还是会瞒着我上司。你是我任务里遇见的最大风险，我选择相信你，还是那句话，希望我没信错人。”
卫然似乎受到点触动，表情变了一瞬。
“放心！我和康纳财团没有和解的可能。”
卫然的语气斩钉截铁，徐飞稍微收拾了下心情，“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为什么说他和康纳没有和解的可能？
“我还在查，查清楚了再告诉你。”
“好吧。”
面对卫然的答非所问，徐飞实在没心情继续试探。于是他收拾好碗筷准备回房间。
“等等！”
“怎么了？”
卫然叫住了徐飞，“你把你原来的手环给我一下。”
“怎么了吗？”
“你原来的手环性能强大，用那个更好。我帮你处理一下。”
徐飞回房间取来原本那个手环。前几天从明良那边取回来之后一直没换回来。
“给你。你要怎么处理？”
“还有你手腕上这个。”
徐飞解下手上的手环递过去。
“如果只是安装程序什么的，我自己就可以了。”
卫然摇头。
“你原来的手环比较特殊，普通人中，只有富豪才会有人用。收入普通，还用这种型号的手环的人……只有黑客和间谍。”
卫然原本在操作手环，说到最后却抬头看着徐飞。徐飞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有些心虚。
“哦……那是不是该庆幸昨天我没带这个去，要不然岂不是被抓个正着？”
“确实如此。”
徐飞有些后怕，后背一阵发凉。还以为以后要随时面临生命危险。没想到，死神的衣角已经轻轻擦过徐飞的面颊了。
徐飞摸着后颈，“那……那……”
“放心……我会帮你处理好。”
徐飞低头看卫然操作手环，卫然似乎把核心内控程序安装到原手环上了。
“那个，安装程序我还是会的……”徐飞说的毫无底气。
卫然无奈的瞟了徐飞一眼，“这个程序不是一般的APP，它的安装包是一次性的，有证书什么的，你大概对付不了。”
果然！徐飞暗暗叹气。如果任务结束还能活着回去，以后要建议蝴蝶，警校还是该多加些数字技术课内容！不能等到入职做过基因提升后，才来继续深入数字技术！
然后卫然又拆开手环一顿操作。具体做了什么，徐飞完全不明白。
不过……
“你没带显微眼镜，也能看得清吗？”
卫然顿了一顿，“我眼睛……做过改造……”
徐飞凑近一些仔细看，“也不像啊……”
“我饿了，你帮我弄点吃的吧。”
“不是刚吃过吗？”
“……没吃饱。”
这就是明显的敷衍吧！
卫然连头都没抬，但是他也帮忙查到不少消息了，徐飞不好意思拒绝。
“哦……那好吧。”有求于人，徐飞只能心平气和的被敷衍，然后徐飞给他泡了杯速溶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