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角落，水一滴一滴地从屋檐下留下来。
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从屋子里传出来，一只老鼠鬼鬼祟祟地从屋子的门缝里钻出来，顺着墙角爬到墙上，一下子溜走了。
那咳嗽声像破风的鼓风机，时断时续，咳起来的时候撕心裂肺，停下的时候却又使这片空间里充满了诡异的安静，像恐怖片的场景。
一只白色的鞋子踏进这一片空间，脏污的雨水立即把鞋子溅脏，但鞋子的主人看上去并不在意，依旧闲庭散步般地走在这片脏兮兮的土地上。
来人轻轻敲了敲木门，然后安静地站在门口等待里面的回应。
他低着头，对里面传出的咳嗽声置若罔闻。％
许久，那咳嗽声才停下，屋里传出杯子碰撞的声音，大概是屋子的主人喝了几口水，把杯子重重地放到桌上。
接着，随着那一声杯子与桌的声音响起，那咳嗽的主人道，“进来吧。”
青年人这才开门进去，恭谨地低着头，“老先生，请您照顾自己的身体要紧。”
抬头去看，那老人已是风烛残年，头发全白，脸上皱纹密布，连眼睛都浑浊了下去，却还能看到偶尔一闪而过的睿智的光。
老人扯着嘶哑的嗓子，冷笑了一下，“又是他叫你来的？”
青年人毕恭毕敬地答道，“是的，老先生，先生也是担心您。”
老人把杯子摔在地上，“哼！他担心我？是担心我死得太快来不及榨干我最后一点价值吧！”
杯子差点砸到青年人的身上，他动也不动，连脸色都不变一下，用温和的语气说，“老先生，您怎么会这样想，先生只是担心您的身体健康而已。”
“老先生，还是和我回去吧，我最近来看您，您的身体每况愈下，咳嗽越来越严重了。”
老人闭上眼睛，不理会青年人的这番话，“你走吧，就说我怎么也不听劝，不必白费力气再说话，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宁愿死在这里。”
老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死在这里，也算是全了我和妻子的一生。”
青年人低下头，不敢再说劝说的话。
老人的妻子，是被儿子气死在这里的。
“老先生，我先走了。”
“您别气着自己。”
屋内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青年人无奈离开，轻轻合上门。
出了门，青年人的脸上才露出无奈的表情，无声地叹一口气，再次踏着脏污的雨水离开。
天上又下起雨，朦朦胧胧地把这座小屋笼罩在雨雾里。
顾初一撑着伞走进咖啡厅。
最近的天气预报总是不准，还好车里一直放着一把备用的雨伞，虽然小了点，但一个人刚刚好。
进了咖啡厅，袅袅的音乐把雨水隔绝在外面，楚笑早已经在里面等待。
“你来了，坐吧。”楚笑示意顾初一坐在她对面。
顾初一放下伞。
楚笑看了顾初一一眼，转头有点不自在地咳嗽了一下。
“这是我们合作的合同，你可以看一下。”顾初一按住刚刚订好的合同，推到楚笑面前。
“好。”
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反正也看不懂。
楚笑随意翻了几下，随即放到一边，“我带回去再看看，我们先聊点别的东西吧。”
她还是把合同给母上大人看一下吧，反正自己向来没有看合同的天赋。
顾初一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和楚笑除了合同还有什么可以聊的天。
“你前几天去游乐场了吧。”
顾初一不知道楚笑问这个干什么，“是。”
她并不觉得去游乐场有什么可以说的地方。
“有事吗？”顾初一疑惑，“还是你也想去?”
楚笑被顾初一噎了一下，放下手里的茶杯，没好气道，“我是看和你一起去女生，那个女生我认识。”
顾初一盯着茶杯。
据她所知，陈茜只是普通的大学生，楚笑怎么会认识她?
想到陈茜摩天轮上的笑，顾初一友觉得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
楚笑继续说，“那个女生曾经被拐卖，当时我代表我妈去处理这件事，让她们能够从阴影走出来。”
说到那个女孩，楚笑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现在叫陈茜，曾用名陈晓。当时在警察局里，陈茜是其中情绪最冷静的人，虽然身上没一块好肉，但是很冷静，既不见被救的喜悦，也不见得救后的情绪爆发。”
“因为目前社会对这些被拐走的女孩还是很苛责，我按母亲的吩咐把她们曾经的信息都处理起来，并每人给了一笔安家费。”
这笔安家费对这些女孩的可贵性不言而喻，她们有的人已经被拐了许多年，有些已经联系不到父母，有些是父母已经不需要认她们。
有了这笔安家费，不管她们能不能找到家人，她们都能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我因为陈茜与众不同的性格注意到她，就对她多留意了几分，希望她不是把伤痛埋在心里，然后突然爆发。”
“但是后来我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那个女孩非常不简单，在离开学校两年后，仅仅花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考上了国内前三十的大学。”
“她的性格十分坚毅，在复读学校里独来独往，几乎不与人交谈，我以为她会一直这样子下去，直到她慢慢从那场阴影走出来。”
“但是，在她上了大学以后，她突然有一天就变了，由安静内向变得各位开朗外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成为学校一流的交际花。”
楚笑凝视着顾初一，“你觉得，什么东西会让一个女孩子的改变如此之大呢？”
“我查到她发生变化的那一段时间，唯一异常地就是去看了那场演唱会。”
“她接近你肯定不安好心，如果你聪明点，就该离她远点。陈茜这些年来接近的人从来都是有可利用之处的，而被接近的人，几乎没有一个好下场。”
“这场演唱会到底是什么?”
楚笑往后一靠，说，“我也不知道，你也最好假装不知道。这个演唱会已经存在十多年，明面上干干净净。”
换句话说，就是后台很大。
“其实，这演唱会如果不是太过诡异，它也没干什么坏事，只是音乐老是让人哭得太惨。”
楚笑撑着下巴，“顾初一呀，我可是好心才告诉你，不想你这个合作伙伴这么快就无法合作，要不是你要给我赚钱，我才不告诉你呢。”
顾初一想了想，“谢谢。”
楚笑撇了撇嘴，“不用谢，你还没给我赚到钱，我可不能让你出事。”
这个顾初一，居然会和我说谢谢，可恶。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顾初一说谢谢。
这样平平无奇的谢谢两个字，感觉就不像是会从顾初一这样的女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少年时代，虽然不可否认顾初一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阴影，但也不得不承认顾初一的确很优秀很耀眼。
楚笑拿起桌上的开水，没滋没味地喝着。
顾初一面上依然平静，但是楚笑给她的话还是对她产生了不少冲击，她低头沉思些许，片刻后恢复了平静。
索性下午没事，楚笑，“你和那个小男朋友怎么样了？”
她后来想了想，觉得那个沈一言还是不适合顾初一。
身在这样的家庭里，另一半的选择非常重要，母亲说，以后要她找一个傻点的男朋友，免得被骗了。
她不是独生女，上面还有个亲哥哥，父亲的公司早就说好了交给哥哥，公司的股份哥哥占两份，她占一份，而母亲的公司则由她继承。
她和哥哥的关系算不上亲密，但是也还不错了，两个人对这样的决定都没有意见。
按她们豪门里的规矩，如果是女孩子继承公司，那么另一半就会很大程度上选一个不太聪明的。
因为男性通常都更有野心，如果太聪明，就容易给公司找麻烦，耽误事业，所以不管是处于公司考虑还是出于自己的考虑，像顾初一这样的女孩子，是不会去找一个很有可能不够单纯的人的。
现在的社会，对女孩子已经不那么苛刻，但是在对一些问题的处理上，还是有失偏颇。
至少，就她知道的所说，顾初一女孩子的身份给她继承公司还是产生了不少阻碍的，虽然顾初一的确很厉害，没用多少时间就让他们改变看法，支持顾初一继承公司。
楚笑自己也是打算找个单纯的男孩子的，她不需要帮助，只要别给她拖后腿就好了，要不是一个人生不了孩子，她还不想结婚呢。
“他去拍戏了。”顾初一淡淡道。
楚笑靠近她，“这样吗。”
她重新回到位置，心里嘀咕顾初一还真是冷漠。
算了，顾初一这样，肯定不会因为爱情冲昏头脑的。
“他就这样出去拍戏了啊。”
看上去真不在意顾初一会不会不喜欢他了，要是她，她就踹了。
顾初一沉默些许，不知道楚笑阴阳怪气什么东西，“我先走了，合同你回去看看吧。”
楚笑有些不高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