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嗒，滴嗒……
湖面上弥漫着薄雾，雨丝簌簌地落在桥上，为这座旧桥蒙上了一层水纱。暮色渐沉，雨水沿着石砖逐渐向下蔓延，慢慢汇聚在雨水总会流经的那道沟壑上，那沟壑已满是水垢。
滴水声在幽暗的桥洞里回绕，潮湿的石角下布满了碧色的滑腻青苔，经过雨水润泽，更显得绿意浓重。
一支木筏缓缓驶出桥洞，筏上的渔夫穿着短裤，皮肤黝黑，头上戴着一顶旧斗笠。长长的摆竿往岸边一划，筏便靠岸了。
不知是否因为下雨，湖水的颜色比平时更浑浊了些。渔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着逐渐变暗的天色。
“哎，又弄晚喽。”他喃喃地嘟哝。回家不得挨婆娘的骂，最好还是带点吃的。
渔夫正想着要买点什么，没注意有人靠近。
“请问一下。”突然的人声把渔夫从思绪中抽出，一双沾满泥土的靴子映入他眼中。抹了一把脸，他抬头看向来人。
眼前的女人穿着一件黑色皮夹克外套，身材略有些高挑，带着的帽子和口罩遮住了大部分的脸，只能看见白净的肌肤，和一对浅色的漂亮瞳孔，隐隐透出一股锐利。渔夫一时有些发呆，竟忘了回话。
“请问大叔，您是每天都在这一带吗。”北寂再次说道，“我想和您问点事。”
“什么事？”
北寂拉开夹克里层的金属拉链，拿出一张照片“您有没有见过照片上这人？”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一副细银框眼镜，修长的身材衬映着书卷气，笑容里透着东方人独有的特殊内敛。他正面对着镜头，靠在走廊边的一张长椅上。
“好像见过，他个头挺高。”渔夫接过照片看了半天，“就……大概前两天，应该是来这扔东西。”
“扔了东西吗？”听到这，北寂竖起耳朵。
“不清楚啊，”渔夫挠头，“来这河边乱扔东西的人不少，天天捞也捞不完，还累人。”
“这样啊……”北寂沉吟，“那您知道他当时大概在哪扔的东西吗？”
“这真不知道，我们平时打渔，也没一直就往岸边看，”渔夫还急着回家，“现在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啦。”
“行吧，那谢谢了。”北寂把照片收好，开始往回走，看了看手上的表，6点半。那边应该差不多下班了，北寂拿起手机打算拨号。
“哎，等等，姑娘，”渔夫忽然想到什么，“我好像想起来，当时有在那边的树林子里看到他。”渔夫手指向岸南面，那儿有一大片茂盛的菩提树。
“树林？”北寂疑道，“你确定吗？”
“应该是没看错，一般没人往那跑，当时本来要捡点柴……刚刚一时没想到这事。”渔夫回忆说。
“好的，谢谢您了。”北寂挥手示意。
北寂走近岸边，环视了一下这片区域，她现在站的这个位置，因为有桥的缘故，似乎有些暗流。南面有树林，距离出水口较近。她不知道这湖多深，只希望别被冲走了。
雨声渐小，湿漉漉的草地里响起星点蛙声，只属于夏日的最后一批蝉也开始蠢蠢欲动的叫了起来。云层开始分离，露出一小片天空，迎面而来的夏尾的风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北寂没有在郊野的新鲜空气里多做停留，她收起雨伞，径直踏出草地，步伐就像猎人一样稳健。刚走进停在路旁的车里，电话就响了起来。
“你猜的没错，二九，”北寂接起电话，“小古确实来过这，就是东西不知道扔哪了，可能是水里，也可能埋树林了。”
“打捞有点引人注目，要是有人知道是你，可能到时东西会被盯上。我觉得叫人晚上去挖看看。……让虾去？”北寂拿下帽子和口罩，调整了一下后视镜。
北寂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细长的眉和椭圆的脸盘，与那人有些相像的眼睛。
“老板是想让儿子去历练一下？我是明白，但是这件事……行吧。”毕竟越少人参与越好保密，直接用知情人也不是不可以。
这会子他们也都应该下班了，等吃饭洗漱之后，晚点再联络一下……北寂边想着事，边把手机放在一旁。
正准备启动车子，北寂忽然感觉后脑勺被某个圆形的金属物抵住。
冰凉的触感冲击着她的大脑，延伸到四肢，引起一阵短暂的颤抖。
“把车开到湖里去。”低沉的男音传进北寂的耳朵。
猛烈的心跳打击着耳膜，时间过去了一秒，北寂强使自己镇定。
目光撇了一眼后视镜，这个人带着手套，黑色头套罩住他整张脸，只留眼前两个小孔。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车上的？他是谁？北寂飞快的思考她印象里的人影。
“快点，开到湖里去。”时间过去两秒。
“麻烦给我的爱人来一杯Mojito，我喜欢阅读她微醺时的眼眸……”
手机乍然响了起来。车内干燥的空气中飘浮着少许尘埃，黄昏最后的一抹红色映在手机平滑的屏幕上。撇了一眼来电显示，那人道，“接了，说你在家。”
北寂也看见了来电显示，这通电话把她从紧张的状态抽离了出来，她的大脑恢复了冷静。
右手慢慢地靠近手机，北寂拿住手机，仿佛就要接起电话。看了眼后视镜，那人的目光正放在她的手上。
未全闭上的前车窗传进了夏夜的微风，轻柔抚过北寂白皙的面庞，吹乱了她乌黑的发丝。
蓦地，她一个离合，把方向盘猛地向右打满。深踩一脚油门，整辆车瞬间开始飞速顺时针漂移。
这一下来的太猝不及防，后座的男人并未系安全带，于是猛然摔向车子右边的窗户，枪口也顺势离开了北寂的脑门。
北寂猛踩刹车，没等车子完全停稳便直接解开安全带，麻利地从车前的物栏里抽出一把枪，迅速对准后座的男人。
“你是谁，怎么进车里来的？”北寂凝视着眼前的人，明亮的眼睛里散发着精光，“为什么这么做？”他方才到底怎么躲的，她竟毫无察觉车后还有一人。
面罩男透过眼孔沉默地看向北寂，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北寂错兮地看着眼前吞弹的男人，他的毫不犹豫令她疑惑地怔愣住了。北寂僵在原地，许久未动。
良久，北寂总算回神，上前拨开此人的面罩。
“……飒？”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北寂心下震惊。没想到，竟然是飒？飒为什么……
大脑嗡嗡作响，眼前的混乱让她感到有些迷茫，散乱的发丝落在她的肩上。她慢慢地靠近眼前的飒，端详着，回忆着过去的种种，顿觉身上有几分无法除去的沉重。
疲惫感在她的身上蔓延，北寂垂下眼眸，转身看向手机，手机里有两个未接来电。
暮色已经沉下来了，周围的一切又变暗了几分，在这四下无人的郊野之地。遥远的路灯亮起，透过车窗玻璃，隐隐地能看见星点灯光。
一阵轻微的电流声传进了北寂的耳朵。声音虽小，但在这安静的，无人的夜里，它像是被放大了许多，径直地被她捕捉到了。
北寂抬头，似乎觉察出了某些异样。
这声音似蚊蝇，但比蚊蝇之音多了几分节奏。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轻轻地振动着，似乎散发着微弱的生命力。
莫名的兴奋感充斥着北寂，调动着她敏锐的听觉。
她在车内环视，左右寻找着声源，似乎……不像是车内设备的声音。
她看向了后座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