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象征着和平的雕像。
众所周知,铸剑为犁这个成语的本意来源于一群和平爱好者们美好的夙愿。而当李依泉看见这座雕像的时候,它的意义从某些方面来讲却是被改变了。因为看不出来原来应有的意境,倒是给人留下了诸如丑陋、阴森之类的印象。
“呦!这是什么丑家伙!”这是李依泉见到它的时候第一句说出来的。
当年韩悦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也哆嗦了一下;大致看得出,这个“丑家伙”的形象应该是一个铸剑为犁的雕像:
上面的男人低着头,右手握着一把铁锤,左手持一把剑。
完全符合!
不过李依泉那样说倒也不过分:雕像上已经几乎被覆满了融化掉的金属,已经看不清男人的五官,但是可以依稀辨别出男人很卖力在用铁锤敲击剑的表情。
那把剑可以说不用铸就已经成为犁了——看上去完全没有杀伤力的东西,同样也被一层黏糊糊的东西覆盖着。总体而言,这座应该被命名为”铸剑为犁“的雕像在建到一半的时候就停工了。
或者这还有别的原因:比如,重叠秩序笼罩下的隐患。不过唯一还能说得过去的是那把锤子,那把锤子看上去几乎已经成型,也没有黏糊糊的液态金属附在上面。应该是一种杀伤力很强的家伙。
“他笑的可真难看,我们快走吧!真不想再见到它了。”李依泉对雕像投以厌恶的目光。
韩悦在看到艾朴第一眼时似乎就沦陷了:他并没有像任何一本言情小说中的男主那样帅得惨绝人寰,也没有很强烈的传统认知中的“男性的魅力”;但似乎就是那双眼睛,更确切的说是从那双眼睛中所流露出的眼神:
那种并不是书呆子般的好好学生,也不同于自以为是的精神小伙的眼神;总之是介于二者之间的,四分认真之外又涵盖着三分不屑,还有两分的圆滑以及最后一分稚气的眼神。
韩悦也从不认为自己有多漂亮,与刚上中学就明白用昂贵的化妆品和浓烈的香水包装自己的女孩儿相比她太过简谱;而与那些天生丽质,无需经过“加工”便芳馨满体的女孩儿相比她便更是微不足道了。
不过韩悦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像她这样的女孩太多了,更何况无论是谁,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不去承认自己的七情六欲;对于韩悦来说那更是没有必要加以思索的事情。
艾朴转过身看着韩悦;果然,几年不见,眼中那些复杂的神情韩悦则是再也见不到了;只是微微上扬的惨淡的嘴角还在引诱着韩悦,引诱着她“遵循”自己最原始的想法。
终于,韩悦忍不住了——她冲上前去狠狠抱住了艾朴——那个给予过她最明媚的希望却又最终熄火的男孩。
“你知道,你上高中以后,我去你的学校找过你吗?”
“知道。而且你找过我不止一次。”艾朴淡淡的说着,也没有回抱住韩悦。
“那你为什么见都不肯见我!”韩悦的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样熟悉的画面:她好几次冒着被政教处主任抓住的风险,在二晚的时候逃学来到艾朴的学校;尽管天色已晚,她还是寄希望于能在放学后黑压压的人群中找到艾朴;她被门口的保安责骂过,还被一群爱惹事的混混用激光笔疯狂的“攻击过”:那个并不会让她看到任何疼痛,但是如果再配上几句“看这个傻X”后,那种感觉便再也不一样了。
只是艾朴再也不曾出现过了,直到韩悦打听到艾朴已经交了新的女朋友;以至于后来关于艾朴的花边新闻她连听的兴趣都没有了。
“听着,韩悦。”艾朴冷冷的说着,他没有选择伸手反抱住眼前的女孩:“过去的事情,你我还是不要再提的好。另外,我还想告诉你,重叠结束了。”
“重叠?结束了?你在说什么!”韩悦猛地推开艾朴,仿佛刚才抱着的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男人。
“你还是不明白。”艾朴苦笑着摇摇头:“从钟表无法正确读出时间信息开始,这个时代就变了。你难道就不奇怪,你那出车祸时的爸爸,还有精神错乱前的妈妈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家吗?我们都会像他们一样,成为末世执行使的……”
“执行使,你明白吗?说难听点,就是混沌秩序的牺牲者,可以简称秩序产物;说高档些,就是制作游戏时耗费的边角料而已。”
“你说的或许都对,可你又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呢?”
李依泉在老城区买了套房子——那是她工作几年攒下的一点钱还有父母在海外这几年每年打给她的钱。
出于某些原因,李依泉算是被父母遗忘的孩子了。不过这样也有好处:有时候两口子忘了有没有给这个快要叫不出名字的女儿汇钱,就会重复汇来第二笔钱;他们不爱她,但也绝不会让她过没钱的穷日子——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点难得的良心。
来到这里后,李依泉便邀请肖俊炎和她住在一起了;肖俊炎自然也是不会拒绝的:毕竟警署已经没人了,无论是出于贪图享乐还是出于群居动物的本能。
李依泉转身看了看走在后面的常雪:“我说,你们倒是快点啊!喂,肖俊炎,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任务啦?”这真是赤裸裸的嗤之以鼻和少许的嫉妒——肖俊炎那个见色忘义的混蛋又可怜起那个跳楼的常雪了,还要把她交给自己;李依泉想想就觉得生气,气的让她想发笑:为了给这个男人留下淑女般的好感,她竟然同意了带上她同居;自己何时像今天这般听话妥协过!
“知道了。”还是不冷不热的回答,“我实在是太感兴趣常雪坠楼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了......对不起,这是我的职业病。”
“职业病职业病,这三个可以成为任何钻空子的理由!”李依泉没好气的说:“我想你更应该随时做好防范的准备!我可不希望又出什么岔子!”
背后却传来了常雪的声音:“她看上去好像生气了呀!”
哼,识相最好!
“我想......我们可以停一下,来看看这个。”肖俊炎停下脚步,弯腰拾起一个白色的东西。“我就说吧,肯定又得发现什么东西。这一路上的事还真不少。”
“一个挺好看的蝴蝶结!”常雪说。
“只是,这上面的血是哪来的?”肖俊炎说着,缓缓的移开了大拇指压住的部位,上面竟然被鲜血覆盖住了,血在往下流,浸湿了半朵白色的蝴蝶结,将它染成半红半白的颜色。
“再往前走走吧。这个人一定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头部,被重击的部位失血了。”顺着前面的路走,正如肖俊炎所说的,地面上确实有血迹的存在。而且越来越重,一点也没有消失的意思——
梁芹本来打算回家的。
当她走过成千上万个路口,离开那个她已经住了成千上万天的家时,她都不能把她住的地方再当做“家”了。因为当她走过这段熟悉的街道,来到那个熟悉的“家”时,她发现,自己的家已经没了家的模样。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家里会是这样的情况。起床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块石板上,后背疼的要命;打开橱柜,里面的衣服没了,变成了由老鼠、蟋蟀、甲壳虫组成的天地。她走到房门外再看,她的家已经变成了一个难闻的洞穴。她真的不想要这个家了。但总是会有少许怀念的。
即使不怀念“家”,也会怀念这个地方啊。在外面又做什么呢。与其饿死,冻死,不如死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也算是归宿回到了原点,也应证了传统文化里的那句那句“落叶归根”。
但是这个梦离她好像又是很远,不知这是注定,还是宿命。
梁芹走过熟悉的街道,路过枯死的树木;当然,她还路过了那座应该叫做“铸剑为犁”的雕像。
她路过它时,竟然停下来,呆呆的看着它。像是在看望一位老朋友;但是眼神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因为她看到的“铸剑为犁”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那个“铸剑为犁”了。
她认识“铸剑为犁”已经很久了。它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景象。她也不会想到,她会在这里被谁打伤。
这个地方早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不可思议的事情总是在你寂寞的时候发生
好像是铸剑为犁的男人抡起铁锤,狠狠地一锤击打在梁芹的额头上,打的她几乎晕厥过去。摸摸额头,这不是梦,是现实。
额头流血了,鲜血浸湿了白色的蝴蝶结。那个应该叫做“铸剑为犁”的雕像还在那里屹立着,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跌跌撞撞,像是一只濒死的蝴蝶。
梁芹还是没能在赶到家门之前她倒下了。染红的蝴蝶结垂落在地上,被风刮到了未知的陌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