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海之上的无风带里,静谧的红珊瑚怒放着绝世之美,这片海域如此娇艳,却又是如此的残暴和血腥:
“啊!”
“呀!”
“救命!救命啊!快让我们也进去吧!”
血秃鹫的数量几乎是人的一倍,或许正是因为政府多年前的围剿才把它们逼来了这里。保镖们仍在奋起抵抗,可这些异兽根本不可能杀得完,反倒是他们的战力一直在被消耗。所有往舱内的路都被铁栏死死罩住,甲板上根本无处可躲。
不少人选择了跳海,但在半空就被血秃鹫分筋挫骨。到处都是哀嚎和惨叫,那些异能者招来的风火雷电,在此刻腥风血雨中都显得那么苍白和滑稽。
杰拉的双手死死握着一楼的栏杆,但这些东西显然是特制的钢铁,即便已到了六千度的高温也还是无动于衷,和冬天融不掉的雪糕一般坚挺。
“你快点呀!你到底行不行!”
一群保镖围着杰拉,掩护他争取时间,还有人一直拿武器劈砍。但杰拉心如死灰,很明白怎么做都是徒劳,政府就是要把他们作为食饵来喂饱这群凶兽,然后以他们的牺牲为代价,让猎金号顺利通过这片红珊之海。
杰拉已经哭了出来,如他这般高大的糙汉子流泪,确实太过难看。可看着哥哥亚伯还在拼杀的背影,那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是他非要坚持做杨老爷这单生意,是他为了虚荣非要上这猎金号来看上一看。然而谁又能想到,竟会是这样的圈套和结局!
“王八蛋!你们这些王八蛋!我跟你们拼了!你们不得好死!”
“你们这些畜生,你们不配做人!”
杰拉撕心裂肺的哭喊,疯了一般抓着栏杆爬了上去。他手里提着烧红的刀,对准了三楼船长房间的玻璃——
哗啦啦!
滚烫的刀犹如杰拉的愤怒和怨恨,碎裂的玻璃窗后是女人俊俏美丽的脸。裙摆繁华,腰肢纤细,她似一只静立的黑天鹅,就这么静静看着栏杆上的杰拉,而眉眼间是深深的悲哀和同情。
“臭婊子,老子才不稀罕你的同情,你少他妈给我装善良!我们那样对你,你心里巴不得我们死吧!你他妈就得瑟吧!得瑟你上船当了婊子!要不然你也得跟我们一样……啊!”
惨烈的叫喊撕心裂肺,好几只血秃鹫扑向了杰拉,利爪和尖嘴瞬间就撕开了他的后背。白骨和筋肉暴在外面,血秃鹫们吃的争先恐后,可杰拉还在骂着,愤怒和怨恨犹如地狱的烈火:
“金戈你这个下三滥的王八蛋,你们政府都不是好东西!你们不配统治这个世界!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异能者就不是人吗?!那些天生有缺陷的小孩就不是人吗?!我们就活该毫无价值、就该去死吗!”
“你们这些畜生,魔鬼!三皇就是最无耻的王八蛋,你们全都不得好死!如果有下辈子,老子一定要亲手把你们这些……”
“杰拉——!”
亚伯这一声喊破了嗓子,他的弟弟、世上唯一的亲人,最终没骂完就从三楼掉了下来。不,那掉下来的已经不是杰拉,而是一具被血秃鹫吃得只剩皮囊的残尸。
“杰拉!杰拉!”亚伯的泪糊了眼,而他自己也已经满身鲜血。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的弟弟,死了。
“杰拉!!!”
那高壮威武的汉子哭的像个废物,趴在弟弟残缺不堪的尸骨上。血香引来了大批血秃鹫,不过一转眼的时间,亚伯也成了杰拉那样。只剩手指粗的金项链还在努力证明他是谁。
这一切,轻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眉眼间的沉痛不知何时就散了,只剩平静和漠然。
“这么可怕的场面,你不害怕吗?还是说已经害怕的出不了声了?”金戈就站在她的身后,说着就搂住了她的肩膀。
轻羽看着窗外的栏杆,上面全是杰拉的血,还有黄色的脂肪和内脏血肉的碎末:
“他骂的那些你也听见了吧。”轻羽静静说着,没有表情,“与其这样做,为什么不事先不告诉他们。如果有战术和策略,这些人未必不能击退血秃鹫。”
金戈耸耸肩膀,像是在笑话她没见识:“你以为没试过?就因为海军试过,而且伤亡太大,所以才只能用这种手段。如果红珊之海的事传出去了,哪怕给再多钱,也不会有人来跑这趟船。”
“军队的资源有限,不可能大量投入到猎金号上,包括龙虺也是。但铁矿非运不可。有些事总得有人去做,难道不是吗?”
轻羽没有答话,回头对金戈冷冷笑了笑,便在沙发上坐下了:“难怪你说不过红珊之海就没心思干别的。”
“可不是吗。等血秃鹫撤了,后续收尾的工作还有得忙呢。”金戈伸了个懒腰,去了床上,“我先躺一会儿,不然之后没精力。”
甲板上的屠杀和血腥还在继续,而金戈竟真能睡的着。不仅仅是他,还有船上的其他人。这么些年他们早就已经对此事麻木,没什么好大惊小怪。在如今这个世道,死谁不是死,怪只怪那些人命不好,生来就被划分在了“要被舍弃”的一类里。
仅此而已。
房间里轻羽静静坐着,现在也只能这么无奈的坐着,不过心里却是有点担忧。不知道弗斯嘉那个小子能不能活下来。
她看着窗外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四周却惨叫和哀嚎绕而不绝。等金戈开始打呼噜,就拿出相机拍下了猎金号上的惨状。血秃鹫来袭时,她还在船长室拍航海日志,趁乱着急回来,日志也拍的不全。不管怎样,猎金号的秘密都比走私一事更有价值,当然,走私事件的背后或许还牵涉更多的黑幕。
金戈的呼噜声十分平稳,一串钥匙就挂在武装腰带上,里面也包括保险柜的那把。轻羽仔细观察了一下钥匙扣的结构,拿出香水往身上喷了些,之后便轻轻侧躺在了男人的身边。
果不其然,金戈是个相当谨慎的人,迷迷蒙蒙的睁开了眼睛:“你干什么?”
“我陪你啊。”轻羽柔声讪笑,搂着金戈的腰,钻进了他的怀里。金戈睡意迷蒙的笑笑,不客气的抱住了她,但为了之后的工作,他现在必须养精蓄锐。
人在怀里,金戈也稍微放心些,很快就又打起了呼噜。嗅着那加了迷药的香水,很快就睡过去了。
香水是禾馥给的,但迷药的效力并不强,否则反倒会给轻羽带来麻烦。安全时间大概只有五分钟,尤其现在外面还那么吵。轻羽这时候已经打开了钥匙扣,便慢慢从金戈怀里挣脱出来。
金戈的钥匙很多,对比了锁孔之后,轻羽很快就找出了四把钥匙。逐一尝试,轻松找出了正确的那把。只可惜柜子上的是双重保险,钥匙开锁之后还需要密码。
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轻羽扶着柜子,找到合适的推拉受力点,双眸燃起了暗红荧亮的光。便一声笨重的闷响,少了一重保险的柜子就被硬生生拉开……
金戈翻了个身,隐约听见了什么声音,但实在是太困,眼皮和灌了铅一般重。他迷迷糊糊的摸索着枕边人,不想温香的怀抱从背后圈住了自己:
“你怎么到后面去了。”金戈诧异,可瞌睡虫缠的他没法清醒,翻了个身,又把女人抱进了怀里,“再到处跑……要你的命……”
睡意难挡,金戈迷糊着又是打起了呼噜,一觉起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或许是太久枕边无人,这一觉着实睡的很舒服。他第一时间就是检查钥匙,之后才看向身边的女人。
她用的香水很特别,有种晚秋般的静凉和安详,所以才会睡的这么好吧。金戈这么想着,心里不免有点可惜:
或许这是个好女人,也美丽动人,只可惜注定红颜薄命,怪只怪她上了这艘船。
金戈轻轻抚着女人的脸,便是弄醒了她:“你要起来了?”
“嗯,外面应该已经消停了,后面的事必须得处理一下。”金戈下了床,作为军人,时间观念和纪律性在必要的时候决不可懈怠。
轻羽也起了身,帮他整理着衣装,又是给他倒了杯水。这一次,金戈喝了水,但水里并没有加东西。
这时候轻羽去了破掉的窗户前,尽量不让金戈注意到保险柜:“血秃鹫好像已经走了。”
“那些东西吃饱就走,向来如此。保镖的人数也都是仔细计算过的,政府可不想多花钱。”金戈也去了窗前,此时甲板上早是一片血腥,水手们已经在忙着清洗血迹、整理碎尸。
金戈忽然诧异道:“说起来真是奇怪,像你这样的女孩应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吧,都一点不觉得害怕?或者恶心?”
“……我见过的。在小的时候。”轻羽一脸惆怅,编故事随口就来,“我老家在麦云的乡下,父母兄弟都是普通的农民,后来有一天,黎明组织和政府在那儿起了冲突,死了好些人呢,比这个还惨。”
“我的家人也都死光了,就在我的面前。不然我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连世上最可怕的炼狱都见过,现在这些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这最后一句说得深沉,也只有轻羽自己知道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