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的阳光柔软细腻,透亮的溪水中混杂着血迹。轻羽循着溪水逆流而上,远远就看到个人倒在那里,白色的衣衫染了大片的血,好些已经干掉成了褐色。
轻羽愣了愣,那身影瞧着有些熟悉,尤其是亚麻色的头发。
果然,竟真的是弗斯嘉!
这样的偶遇实在意外,就连轻羽都觉得不太真实。这小子伤势不轻,身上全是被利刃割破的口子,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较深伤口到现在都还在出血。他还有呼吸,嘴唇干白,该是重伤后逃了一段时间,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这里。
然而还有哪里不对劲。
轻羽观察着,他的头发很奇怪。亚麻色的头发上沾着斑驳的红,但又并不像血迹。捧了些水泼上去,颜色果然融掉了!轻羽神色微变,有些急切,等把男人头发上的染料洗去,她竟呆住了:
这家伙的头发居然是红色的,如铁锈般的红;这样的发色实在少见,而且……轻羽想到什么,赶紧把他翻了过来,后背朝上,然后走远了些。
从远处看,他的背影果然和那时在岚泱偶遇的家伙极其相似!
没错了,一定是他!
一瞬间轻羽有些混乱,眼中是悲喜交加的复杂,还有深深的疑虑和茫然。但她很快就又冷静下来,变回了那个佣兵,把弗斯嘉身上来回搜了个遍:
没有相机,东西不在他身上。
轻羽不意外,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走私的证据也许早就给了别的什么人。所以他也是佣兵?他上船也是为了走私的证据?还是,他的目的就是劫走自己的成果?
疑虑堆成了山,轻羽没有纠结什么,立马撕破了自己的裙子给他包扎。于公于私,她都不能放着这家伙不管不顾。相机要找,旧账要算,她和这男人之间的恩怨远还没有了结,只是她现在也没闲工夫照看他。
为了替他包扎,轻羽几乎撕掉了半条裙子,渔家样式的粗布裤子几乎全露了出来。再看看四周,仰头就能望见一处岗哨的屋顶
——
鼻息蓝天的好天气,才吃过早饭的放哨人很快就又乏了,伸了个懒腰便是坐了下来,准备提前睡个早午觉,谁知山林里缓缓走出个人来。
那姑娘好像是个渔家女,但一身狼狈,背着个带血的男人,手里还拿着武器,正吃力的朝这边来。
“你,站住!干什么的!”哨兵呵斥,居高临下拿弓弩指着她。
姑娘像是松了一直憋着的一口气,顿时脱力趴在了地上,背上的人也摔了下来:“大哥,救救我们吧!救救我哥哥吧!我们遇到了强盗,会不容易才逃了出来,可是哥哥他……!”
“大哥,求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吧!如果再不找医生的话,我哥哥就要死了呀!嘤嘤嘤……”轻羽掩面而泣,哭得和真的一样,偷偷把沾湿的袖子往眼里摁,眼眶立刻就变得红通通的。
“把武器丢到旁边去,丢远一点!”
哨兵还端着弓弩,等轻羽丢开了东西才小心翼翼的从岗上下来,而走近了一瞧,心里就是一惊:这把军刀虽然旧了点,但绝对是好东西,旁边的那一把银色的枪就更不用说了!
哨兵起了贼心,这样的好东西谁不想要?就算用不上,拿去黑市也能卖不少钱呢!却人生往往就这样倒霉。他早上约了两个兄弟过来玩牌,这会儿恰好到了。
东西只有两件,人却有三个。虽然没说什么,但他们心里谁也不想便宜了谁。
便一人道:“这怎么回事,这两个什么人?”
“遇到了强盗,逃来的。”
“哦?”一人挑眉,之后冲轻羽打量了一阵,商量道,“我看这妞儿长的不错啊,要不通报一声?”
“我看行!”哨兵点头,又给两伙计朝着刀枪使了使眼色。两人自然心里有数,装模作样的对轻羽说道:
“收留你们倒是可以,但这些武器可得上交了,就当是给我们的报酬。”
“好!只要你们能救我哥,这些都给你们!反正这些也是我们从强盗那里抢来的。”轻羽感激不尽,三人很快就把他们带进了寨子。
一路上畅通无阻,不但有人扛着弗斯嘉,还有人帮忙拿刀拿枪,轻羽委实轻松,而沿途观察着地势和岗哨分布,发现这帮人一点都不专业,如果把这样的地势交给自己和夜枭,绝对能造出个铜墙铁壁的要塞来。整个山寨基本是就地取材,石木为主,结构非常薄弱。若不是拿住了蔚蓝城治安官的软肋,这一伙儿恶霸怕是早就被剿了。
主寨比预想中的要大,但结构还是非常简单,并没太复杂的地形。看得出来,这里其实更像是这帮家伙的居住小部落,而且他们的人数也并不多。
轻羽一路都在观察,对这里的环境已经有了初步的掌握。而进来主寨没多久,那哨兵就忽然擒住了她。
“你要干嘛?”轻羽故作惊恐,双手已经被绳子绑了起来。
“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清楚就敢来,你这小姑娘也忒傻了。”哨兵笑着,跟扛着弗斯嘉的那人对了个眼色,便是那人就去了另外的方向,走前还叮嘱拿刀枪的人:
“你就在这里等着,咱们一起去找二当家的上交东西,这样好的武器,功劳可不能被你一个人独占了。”
“行了行了,你们就快去吧,屁事儿真多!”那人抱怨着,找了个木桩坐下,把玩起军刀和手枪。哨兵已经带着轻羽往另一个方向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你们想干什么?不是要帮我哥找医生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轻羽十分惊恐的挣扎着,哨兵一把将她扛了起来:
“白痴,这里可是贼窝,谁给你哥请医生?就你哥那样,随便在牢里丢上三天,饿死了也就算了。”
轻羽很快被带入了一个地窖,一间间狭小的牢房拥挤又潮湿,关着不少姑娘。她们都很安静,竟没一人叫喊,似乎对被关到这里的现实已经认了命,知道挣扎哭喊都只会是徒劳罢了。
“老实点,也许被卖个好金主还能过点好日子。要不然就把你跟你那倒霉哥哥关在一起,都给活活饿死!”
哨兵凶神恶煞的离开,随着地窖入口关上,空气里的霉味也变得更加明显。这里牢房约是有三四间,用来装排泄物的木桶里散发着难闻的气味,除了头顶上小小的天窗,再没有别的通风口。被关起来姑娘约有二十人,各个都是白净漂亮的,却在这样糟糕的空气里,好像都已经发霉变质了。
“你就别难过了,我们都是被抓来的。刚刚听他说你还有个哥哥,也一起被抓了?”一个高挑的姑娘上来搭话宽慰,看她的打扮,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再看看其他人,衣装也都很朴素,似乎并没有像乐香雪那样的富家千金。
而又有另一个金发的姑娘来问:“你也是在蔚蓝城外被抓的吗?”
“是啊,我和我哥路过那里。我哥受了伤,我们是想去找医生的。”轻羽回答着,但一直在观察这里的环境和人。
又是问道:“你们都是蔚蓝的?”
“我们有些是的,有些和你们一样,只不过是途经路过。”高挑的姑娘又说,看上去,她应该是类似这些姑娘里的“老大”的角色,非常的理性:
“我叫戈雅,是蔚蓝鞋匠的女儿,你叫什么呀?”
“轻羽,捕鱼的。”随口答了一句,之后大家伙就都不说话了。地窖里的气氛很是阴暗,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绝望。出身蔚蓝的姑娘都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不是蔚蓝的姑娘在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心里大概都只能认命了吧。
作为一个“新来的”,轻羽继续问道:“他们抓了多少姑娘呀?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把我们都卖了吗?”
“我们这些家里没钱来赎的,当然是要卖了。”那金发的姑娘说道,口气还带着几分揶揄,像是在嘲笑轻羽的天真。
这姑娘叫美美,除了戈雅之外,就只有她胆气稍微大些。
“赎金?那交得起赎金的会怎么样?”轻羽继续装傻的问着,这时候隔壁牢房里的黑皮姑娘有些不耐烦了:
“你是不是智商有问题?给得起钱的自然就是放人咯!那些富家小姐可不像我们,就算被抓了也待遇好着呢,听说有专门的房间关着她们呢。等着家里拿了钱来就能走了。不过啊,之后用不了多久,她们就又会被抓来了。”
“恶霸已经在蔚蓝盘踞了有两年,那些富家千金可是常客。城里大富商乐威廉的女儿,昨晚上才又被放了回去。听说她父母都要把她送去外地了,结果还是被抓了回来,真是可笑!”黑皮姑娘阴阳怪气的嘲讽着,怨气颇大。
戈雅看了她一眼,劝道:“墨菲,你就少说两句吧。”
“我为什么要少说两句?难道这样就能出去?就能让那些富商也拿钱来赎我们?”墨菲情绪激动,说着竟就抹起了眼泪,“那些富人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就要这样对待我们?凭什么连这种事情都要有贵贱之分!穷人的女儿就要被卖掉,富人只要给钱就什么都可以吗?”
“为什么只有我们要被卖去做女奴!你们知道吗,我以前可是听说过的,那些买女奴的金主简直都是禽兽,他们不会把女奴当人的,只会疯狂的折磨和羞辱我们,到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