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
本作以正文角色为主要人物,以原剧情为主要线索。衍生中的剧情与原作并无直接联系,相对独立,不影响原作的阅读。
本作中发生的事件与正文毫无关联,仅参照人物性格与原剧情做出二次创作,请勿将剧情代入正文中。
本作是以夜厌白与星云为主题的全架空魔幻短篇故事,与正剧完全无关。
他只看见漫无边际的火焰。
像夕阳浸透了海的波光,搁浅在这浓稠的黑夜里。
实际上,他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刻。
他只听得到人群错乱的尖叫,像极了不合时宜的处刑曲。
他只嗅到腐烂的气息,夹杂着某种引起反胃的铁锈味道。
他只看得到冲天狂躁的火焰,带着近乎疯癫的杀戮热情。
红得像血。
火焰外的世界是一片胜似狂欢的终曲。
他看见她,在这肆意的火舌间看到她隐约的轮廓。
她望向这边,生锈似的紫发斑斑驳驳。红色的火光为之镀上一层浅金色,于是她那模糊的面容更加不真实。
她只剩一只空洞的眼眶,滴落着黑色的血。
她的影子不知投射在什么之上,但那绝不是墙面。它——它们更像是凭空舞动的什么,在以魔力为养料燃烧殆尽的空气中,如某种非人世之物般绰约可怖。
那漆黑的眼眶下是忧愁的唇角,浮现于憔悴面容上的悲戚逐渐融化、破碎,在尖锐的烈焰上化为时间的灰烬。
他知道她,也认得她,记得她。
乃是无名的魔女。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还是个小鬼,穿着干净但褪色的衬衫,挽在膝盖上的裤子,清秀稚嫩的面庞写满了孩子特有的天真。
和残忍。
与白净的面庞截然相反的,是那双鲜血淋漓的手。
她一般不靠近这个村子,村里的人类不喜欢她。她生来倒也不是为了赢得谁的喜欢,但绝对不会主动找不自在。
她被一阵血腥味吸引而来。
这里时常会有鲜血的味道弥漫着。飞禽走兽,被猎杀是常有的事。人类为了维持必要或不必要的需求这么做,过去,现在,及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
但这次不一样。
是人类的血。
隔着一条潺潺的溪流,他看着她。
溪流很静,静到不需要提高声音也能听清对岸鸟鸣的程度。
他用手背擦掉右眼角边上的血迹,露出一枚小小的痣。
“你要骗我说,这是兔子的血,是么?”
但她的声音还是突兀地跌进他的耳中,仿佛就在他身边一样。
他微微为之一颤,随即很快冷静下来。
她本不会主动向人搭话的,但她看到他微微张开的嘴,与欲辩驳什么的企图。
就像读出他的小脑瓜在想什么似的。
“你是那边的魔女”他换了一个话题,“他们不喜欢你靠近村里。”
他这么说着,弯下腰,将赤色的手浸泡在清凉的溪水里,让水流带走这似乎属于他,但并不完全属于他的颜色。
他不怕她,她有一点意外——也仅仅是一点罢了,微小到不必要说出来的程度。
等他的手完全被洗干净以后,他站起身甩了甩手。她看着他胸前些许斑驳的褐色斑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但她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看着他。
“我要回去了”他对她说,“我家人在等我了,下次再聊天吧。”
“你在说谎。”她说。
方才转过身的他停下了脚步。
他微微转过头,但不敢正眼面对她。
她知道,他的父母早已死去——在十年前的大火中。在那个夜里,他亲眼看着火海里的父母如何惊醒,如何挣扎,如何化为灰烬。
他本应是其中一员。
他们——村里的人说,是魔女放火杀害了他的父母。
若问起理由,他们却一概不知。
为了钱,或者灵魂,或者任何人类所钟爱的、忌惮的东西。
因为是魔女,所以不能用人类的角度去理解,但不论如何理解,却又没有人能跳脱出人类的角度来。
所以究竟为何,也没人说的上来。
但对未知的恐惧,与恶意的中伤却层出不穷。人类就是这样为此津津乐道的物种。
他没有反驳。
倘若反驳这样的论点,那么唯一的杀人凶手便是自己。
为什么你会活下来?
为什么只有你会活下来?
无端的猜忌,也是人类的特点之一。他们热衷于给无法解释的、不合理的事,冠以任何独自或正经或歪曲的理由。
何况的确“有人”希望、需要,是他做的。
夜里不回家的、贪玩的孩子,因为失误害死了家人。
离奇,但并不难理解。甚至很大程度上说得通。
实际上,的确如此——有血缘的某人看中了老人留给他们的房产,试图伪造一场意外。但他失算了,他们的孩子不在家。
若问那时他在何处的话……
“嗯……不愧是无所不知的魔女。”
他转回身,笑得灿烂。
“那您一定知道人不是我杀的了。”
在失去父母后,独自一人生活,吃着百家饭成长的孩子,理所当然变得孤僻而怪异。
确切地说……并没有什么过于异常的事。他聪明、礼貌,讨所有人的喜欢。
……除了那些事。
起先是路边死去的青蛙。
它的肚子鼓鼓的,明明四肢已经干硬,肚皮却诡异地蠕动着。
所有的孩子都远远躲开,连村子里最调皮的小霸王也不敢靠近。
他拿了小刀,剖开它。
里面涌出一大团白色的小虫子。暴露在阳光下,它们不断地挣扎着,挣扎着。
真是神奇啊。
从腐朽死去的东西中绽放出新的什么,带着如此强烈的求生欲望。
想要活下去。
因好奇涌上前来的孩子们,又因恐惧四散奔逃。回到各自的家中,他们急切地叙述着添枝加叶的故事。
再然后是被车轮碾压的、半死不活的蛇。
再然后是被坏孩子的弹弓打中的伤鸟。
再然后是圈里出逃的不听话的兔子。
他总是有一双鲜血淋漓的手。
他被魔女控制了灵魂,他们说。
“我知道。”
魔女如此回答他。
不知何时,她以何种方式,跨过了没有桥的溪流,来到他的面前。
连黑色的衣摆也不曾沾染一滴水渍。
他抬起眼,直视着她的眼睛。
与十年前的月光下如出一辙的、清澈的、如梦如幻的紫色瞳孔。
不同的是,如今的阳光下,它们更加剔透而耀眼。
“你是说,你相信我?”
“我相信。”
“请帮帮我。”
他忽然一扫先前的怡然,露出恳求的目光来。
他几乎从不这样做。
“我看到……看到他杀人——是她的妻子,他们在吵架”他急切地说,“十年前,他干过这么回事。今天,我该阻止的,但我不知道怎么做……从我嘴里说出去的话,没有人会信的,我知道。但,那之后……我就是走上去,想看她还有没有救。没有了,她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就是死了。我看到那些血——和动物的很像,也很干净,我就不自觉地伸出手……我和一般的孩子哪里不一样,他们这么说,我也知道,但我……呃……”
魔女平静地望着他,一言不发。
“魔女可以实现人的愿望,是不是?”
“你想要什么?凭我的污名来澄清这场误会,还是……”
“带我走。”
他打断她没有感情的嘲讽,未干的手紧紧抓在她的衣摆上,留下皱巴巴的水印。
远处有人走来。
听见树丛的窸窣声,他转过头,看到接近的人影。他再转过来,却发觉手上空空如也。
就像没人来过。
村子里的人说,看到一个夏日的下午,在溪边,他与魔女在一起。
在那之后,又过了十年。
来到这条溪边采药的魔女,挑选了夜深人静的时节。
正如二十年前她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一样。
她还记得,那是一处很可爱的院子。它被这一家人打理得很整齐,种着美丽的紫色与红色的花卉,还有新鲜的菜。
有不为人知的草药悄悄地落地生根,掩藏着花丛中,却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那天,她来到这里,弯腰摘下那株药草时,抬起头,正对上那个年幼的、孩子的面容。
孩子们总是敏感的。
月光下,他突然就冲她笑了笑,右眼角下缀着小小的痣,眼角弯得可爱。
她本该回应一个微笑的,只是暂且还未忆起这么做的方法。
或者说,即使想起来也做不到。
因为那一瞬过后,那孩子身后的屋子,便会灼灼燃烧起来。
二十年后的她在与那相同的一个夜里,站在十年前与他重逢的溪流边。
他出现了,是一副青年的模样,手上沾着血。
人类的血。
他洗干净了手,站起来,不知从何时起比她高了一些。
他抹掉眼角的血迹,露出她熟悉的泪痣。
她没什么变化。
魔女不老、不死、不灭。
“带我走吗?”他笑着问,令人熟悉。
“嗯。”
她伸出手。
于是他便化作了一只漆黑的鸟,落在她的肩膀上。
他们消融在漆黑的夜里。
她曾有两次可以救他,但她都错过了。
或者,都放弃了。
那是多么干净的灵魂,干净又安静,像顺流而下的红色花瓣。
挣扎着,挣扎着。
想要活下去。
过去的十年里,他随远亲去镇上读书,然后回到村里,当起了年轻的医生。
很多人依然忌惮他,但他治好了很多人。
在获得利益的同时,人们如此吹捧着,用相同的话——说他得到了魔女的魔法。
直到他的灵魂沾染了殷红的血色。
他杀了那个人。
那个放火烧毁他的家、抢走他的一切、杀害了自己妻子、并将这些罪名泼在他身上的,那个恶人。
用精湛的医术。
他本可以做到无声、干净又漂亮。但他就是无法克制住,用手术刀花开他的皮肤。
他们说,他坏掉了——就像儿时一样……没有治好,治不好了。
讨伐魔女的战役,迫在眉睫。
他只看见漫无边际的火焰。
像夕阳浸透了海的波光,搁浅在这浓稠的黑夜里。
实际上,他并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刻。
火焰外的世界是一片胜似狂欢的终曲。
他看见她,在这肆意的火舌间看到她隐约的轮廓。
她望向这边,生锈似的紫发斑斑驳驳。红色的火光为之镀上一层浅金色,于是她那模糊的面容更加不真实。
她只剩一只空洞的眼眶,滴落着黑色的血。
他知道她,也认得她,记得她。
乃是无名的魔女。
直到所有的火焰在一瞬化作黛紫。
他穿过了这层火焰,从魔法阵前走了下来。
他紧紧抓住了她的衣摆,另一只手试图摸向她的眼眶。
她推开他的手。
“不会再恢复……这是死灵术的代价。”她说。
“嗯,听上去是禁忌的魔法。我以为会支付更沉重的什么……我是说,我以为……”
“不会,因为我很强。”
她开玩笑似的轻描淡写,试图扯出一个不算难看的笑来。
“你杀掉了所有的人?”
“我杀掉杀了你的人。”
好吧。他轻轻叹口气,他想,里面一定有他治疗过的人。
但谁在乎呢。
“带我走”魔女说,“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他牵起她的手。
这世上任凭谁都是挣扎着,挣扎着。
想要活下去。
-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