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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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蚕豆到达那个海港的时候,它已经数不清太阳升起来几次了。

那一路上,蚕豆经常想起自己短暂的生命历程。它仍然记得它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缕阳光是长长的,因为那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它本能地想要寻找妈妈的腹部,可是凭着嗅觉和不太明亮的视力,这件事很费劲。但是妈妈纹丝不动。它和兄弟姊妹们都以为妈妈只是睡着了,它们并没有感到丝毫的紧张,而是仍然在妈妈的背上爬来爬去。

很快,下起了大雪。凛冽的风吹进小巷子这个角落的一堆旧衣服上,这是它们的家。蚕豆开始觉得,妈妈的身体没有那么温暖了。又等了很久,它开始感到饥饿,可是妈妈的乳汁,好像被谁喝干了。又过了很久很久,蚕豆开始明白了,原来妈妈遭遇了跟最小的妹妹一样的命运——它们的身体慢慢地变得和空气一样冰冷,它们再也发不出声音,它们的眼睛变得很浑浊,它们再也不能陪你在地上打滚。很快,它们就会在某一天消失不见,被丢进垃圾车里,不知道被运去什么地方。

蚕豆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只猫都会经历这件事,也不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它只知道,没有妈妈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它决定走出那条巷子,因为它不想像妈妈一样被垃圾车运走。但是没有兄弟姊妹愿意陪他,它们只愿意待在原地等妈妈醒过来。于是蚕豆与它们达成了妥协——在妈妈醒过来之前,由它走出巷子寻找食物。它会很快回来,它多么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妈妈已经醒了过来。

于是,那是他第一次走出出生的小巷子。

它终于知道,原来天空不是长长的,而是圆圆的。非常大,大到你即使把身体转一圈也不能把它收入眼底。天空有很多样子,有时候是很明亮的蓝色,到了晚上就变成浓重的黑色,有一个一个的眼睛在上面眨。

蚕豆只有两个眼睛,但是没有想到天空竟然有那么多眼睛。所以天空一定能看的到自己,一定也能看到它的妈妈和兄弟姊妹,也许还能看到它的妹妹。妹妹究竟去了哪里?它问过头上的天空,但是它没有回答。蚕豆有些生气,就伸出爪子挠它。

它还见到一种很高大的、只长着两条腿的动物。蚕豆难以想象他们是怎么凭着两条腿保持平衡的。他们也从不用爪子蘸口水给自己洗脸。难道他们的妈妈在他们小的时候没有教他们这项本领吗?于是,蚕豆认为他们一定是一种很肮脏的动物。它们的叫声也很复杂,很奇特。蚕豆听不懂他们的叫声。

但是他们经常把食物抛弃。这是一个坏习惯,但是多亏了这个坏习惯,蚕豆才能够找到足够多的食物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当蚕豆带着找到的食物再一次回到那条小巷子的时候,兄弟姊妹们,还有妈妈,都不见了。蚕豆想,他们可能饿得再也等不及了,于是就带着妈妈出去觅食了。于是蚕豆就待在原地等。太阳一共升起来三次,但是它们依旧没有回来。

从那以后,蚕豆再无亲人,再无伙伴。

蚕豆依旧像第一天一样走出小巷子捡拾那些两腿动物丢弃的食物,晚上再回到小巷子继续等妈妈。这期间,太阳升起了十次,再以后,蚕豆就数不清了。

直到有那么一天,有一个发着光的两腿动物紧紧把它抱在了怀里。很温暖,像妈妈的身体一样。蚕豆能够看得出来,这只两腿动物跟其他的完全不同。一般,两腿动物都不会将目光看向自己,而她不仅把目光给了它,而且还抱起了它。蚕豆再也忘不掉那种感觉了。被她救下来的那一刻,蚕豆明白,如果不是因为她,它有可能也会被垃圾车运走。

那天晚上,蚕豆没有回到那条小巷子。而是衔着一包很香很香的、从没有吃过的食物循着她的气味找到了她。它想替她觅食,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是在那天晚上,它有了名字,叫蚕豆。

就是在那天晚上,她仅仅地抱着昏昏欲睡的它。它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自己的妈妈。

就是在那天晚上,蚕豆跟随着她踏上了一段很长很长的旅程。

一觉醒来,蚕豆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它只看到她被一群穿着黑色衣服的两腿怪物包围着,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是她显得很不安。蚕豆感到了危险,它想上去教训那些穿黑色衣服的两腿怪物。但就在它刚要跃身而起的时候,突然天旋地转,周围燃烧起熊熊大火。蚕豆看到她睡着了,但是那个穿着黑衣服的两腿怪物像鸟一样长出一对巨大的翅膀,他的双眼露出血红色的光,他在大声的笑。

他从她的身上拿走了一块发着蓝色光的石头。他本来想用手中的剑刺向她,可是那柄剑突然发出耀眼的红光,形成了好大一个圆球,将她和它包裹了起来。穿黑衣服的两腿怪物惨叫一声,飞走了。于是,蚕豆和她就一起缓缓降落到了地面上。他们就像一个肥皂泡泡一样在空中飘着。

她受伤了,身上流出鲜血。蚕豆守在她的身边,替她用爪子蘸口水洗脸,就这样守候了一整夜。蚕豆趴在她的胸膛上面睡觉,感到异常的温暖。

然后,第二天,一个绿色的长腿怪物发现了他们。

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的长腿怪物呢,蚕豆想。

蚕豆试过回那个小巷子看一看,或许妈妈已经回来了。但是它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周围到处都是树木,数不清的树木。

平静的日子总是好景不长,那天,树林里突然燃烧起大火,所有的两腿动物都惊恐地四散奔逃。蚕豆找不到她了,她在树林里努力地奔跑。周围的温度在持续上升,它感到呼吸困难。终于,它在林中看到她了。她正被黑色的怪物们包围着,它跑得更急了。快一点,再快一点。蚕豆想救她,就像她当初救它一样救她。

突然间,蚕豆感到自己的皮肉在撑裂。它看到自己的爪子瞬间变得壮硕无比,它的吼叫声变得震耳欲聋。整片树林都被蓝色的光照耀着,大地和树林都在震颤。

怪物们被吓退了。蚕豆也筋疲力尽地跌倒在地面上。

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总算是逃过了一劫。

那之后,它跟着她和他,走上了一段漫长的旅途。他们最终找到了更多的两腿动物。两腿动物们好像不太习惯独自做一些事情,他们喜欢聚集在一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其他的两腿动物好像不太喜欢他们。她和他都相继被抓走。

只剩下蚕豆。

劳累,疲惫,还有饥饿。蚕豆穿梭在丛林中,很多次昏昏睡去,醒来又不知是什么时候。渴了就喝雨水,饿了就吃地上的菌类和爬虫。它感到自己的皮毛在一天天长长,它在慢慢地长大。它的牙齿变得愈加得尖利,爪子变得愈加得宽厚。

当蚕豆到达那个海港的时候,它已经数不清太阳升起来几次了。

那个海港上到处都是两腿动物,他们穿着相同颜色得制服走来走去。还有巨大的金属怪物将一个个大箱子运来运去。有像楼房一样大的轮船停泊在这个港口。

蚕豆的经验告诉它,哪里有两腿动物,哪里就有食物。虽然他们偶尔不太友好,但是强烈的饥饿感让它不得不去冒险。蚕豆从树林中走出来,慢慢地向着那个海港走过去。蚕豆并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的地面是坚硬的,它的爪子走在上面会感到不舒服。这里几乎没有植物,所有人都急匆匆地去完成自己的事情,没有人关注它。

走了很远,蚕豆走进了一个巨大的“铁皮箱子”里——那其实是一个集装箱检查分拣车间,集装箱进入海港以后会在这里暂作停留,经过复杂的检查程序以后,它们会被卡车运载向不同的方向。十几吨重的集装箱被搭载在巨大的反重力平台上,因而可以从地面上悬浮起来,只需要一个工人就可以在车间内轻松地挪运。

蚕豆凭着自己敏锐的嗅觉,很快就清楚地发现空气中有一点咸咸的味道,那是海鲜的气味。蚕豆已经快要饿坏了,它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快步想着气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这是一个盛满海鲜的速冻集装箱,正在开箱检查。蚕豆像一个影子一样快速飞跃进去,两腿动物正在互相说话,并没有人注意到它。

蚕豆顾不上集装箱内的低温,开始大快朵颐。但就在这时,集装箱的大门被死死地关上,蚕豆竟然浑然不知。直到集装箱传来一阵强烈的震感,蚕豆才惊醒过来。但是已经晚了,蚕豆能够感到自己在随着集装箱被移动,但是这里是密封的,只有几个通风口在呼呼冒着冷气。根本没有出路。

 实在是太冷了。蚕豆的爪子被冻僵了,毛发上也结了一层厚厚的霜。随着时间的推移,它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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