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气温很低,但是他却只穿了一件无袖的帆布夹克,硕大的体型和肌肉让他不得不将衣襟敞开。他的腿上,则是一条漆黑的皮裤。脚上是满是褶子的皮靴,褶子里的泥已经很厚了。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后背着一把硕大的方形长柄铁锤。这锤的体积比他的脑袋大四五倍,上面不知是什么图案的浮雕,看上去繁复异常。整个锤锃明发光,锤柄也一拳粗细,将这把锤立起来,几乎能赶得上他的身高。
但就是这样一柄铁锤,他背起来好像毫不费力。他依旧能挺直腰板,闲庭信步似地大步向前行走。
“呵啊——”
他大喝一声,双腿发力,几个箭步就轻松跳上了人类据守的高地顶端。怪物们依旧张着血盆大口铺天盖地而来。人类的防线已经开始崩塌。他抽出背上的铁锤毫不犹豫地跳入了兽群之中。怪物们好像对他格外感兴趣,见他冲入兽群之中,附近的怪物们都停止了对人类的攻击,纷纷向他飞扑过来。男人们看到这一幕,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这个叫做安德鲁的男人攥紧手中的锤柄,狠狠地在空中抡了一个大圆,几头飞扑过来的怪物还没碰到他的皮毛,就已经脑浆迸裂,倒在地上不断抽搐了。这些怪物不怕人类的枪支,却唯独畏惧这个男人手中的大锤。十几只怪物围在他的身旁,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却又轻易不敢进攻。
安德鲁的眼睛都红了,他愤怒地吼道:“来啊!你们这些畜生,艾美拉人的奴隶!来啊!贵族的鲜血就在我的身体里!”
这时候,有一头体型较小的怪物趁安德鲁不注意,从背后偷袭,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安德鲁临危不乱,右拳一挥就将它击飞了出去。它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它的同类们见它的嘴和獠牙上还存留着安德鲁的鲜血,个个都垂涎三尺。
它们立刻蜂拥而上,摁住它就撕咬了起来,似乎早就忘记了安德鲁的存在。再看安德鲁,他的伤口并不深,只是流出了少量的血。此时,他的伤口的血已经迅速凝结,他的伤口已经奇迹般地快速痊愈了。
看着地上如饥似渴、丑态百出,连同类都不放过的怪物们,安德鲁的嘴角露出了轻蔑的一笑。他挥动手中的大锤,没几下就已经将眼前的十几头怪物碎尸万段了。
这时候,大部分的人类也已经弹尽粮绝,开始英勇地与怪物们展开肉搏厮杀,没有任何一个人逃离这道战线。一时间,嚎叫声和喊杀声震天响。皎洁的月光下,鲜血把地面都染成了红色。安德鲁看着眼前的一幕,内心颇感震惊和触动。他从没有想到,本来弱小的人类竟然在此刻也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斗志。
人和兽都忘记了死是何物了,有的只剩下拼杀。战斗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什么输赢了,输赢不再是他们的目的,现在他们的唯一目的是活下去,而要想活下去,就要竭尽全力在敌人没有将你撕碎之前就将敌人撕碎。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
安德鲁看着月光下的这一幕,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畅快淋漓地说道:“哈哈哈哈……本将都不记得多久没有这样爽快过了!”
说完,他又奋力抡起手中的铁锤杀入了兽群之中。他所到之处,怪物纷纷败退,没有一个不是被他的铁锤打得血肉模糊。安德鲁不是在战斗,而是在享受屠戮的快感。他没有人类的枪支弹药,仅仅凭着一柄巨锤就将这些黑暗中的野兽和怪物杀得片甲不留,毫无还手之力。
没过多久,他的本来的肤色已经看不到了。他浑身都沾满了鲜血,就连须发都成了血红色。
在安德鲁强势的战斗力的威胁和人类的奋死抵抗下,本来不顾生死的怪物们似乎也开始感到恐惧了。它们开始纷纷败退,一个个都灰头土脸地逃回了暗夜之中。月光照着他们漆黑的身躯,和上面斑驳的血迹。
安德鲁站在最高的一个据点顶端,将手中的铁锤立在身旁,冲着那些败退的怪物大喊道:“让你们的兽皇来跟我决一死战,你们还没有资格跟我战斗!”
安德鲁雄浑有力的声音在月光下传得很远。此时的东方已经开始渐渐泛出一丝橘红,黎明的破晓即将来临了。迷蒙的夜色中,男人们忍着身上的剧痛站立起来。他们收拾着自己同伴的尸体和残骸,准备迎来新的一天。新的,用生命换来的安全的一天。
第二天。一辆豪华轿车在荒原之中的公路上急速行驶着。这里地形偏僻,因而鲜有行人问津,宽阔的路面和广袤的荒原上只有这一辆车在行驶着。而且,这辆汽车的豪华与周围环境的凋敝显得格格不入。这辆车的驾驶座上坐着的是莫兰。莎娜和兰纳儿分别坐在后排座位上。
莎娜正看着窗外的景色出神,而兰纳儿则正在端着高脚杯品尝一杯红酒。兰纳儿热衷于酒,就如同男人热衷于烟草一般,不管到哪里必定要有美酒相伴。
“你确定这条路可以找到安德鲁?”兰纳儿问莫兰。
莫兰专心开车,没有回过头去看兰纳儿,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路说道:“怎么?你对我有什么质疑吗?我们五个大将之间的兵器有着单线联系,就如同你可以凭借穿魂弓找到我一样,我也可以凭借圣元盾找到安德鲁。不会有错的。”
兰纳儿喝光了杯子中的酒,沉默了许久后说道:“那个天生以战斗为乐的艾美拉王朝第一勇士,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从城区向外几十里,就是大面积的环形荒漠地带。这座城市的环保工程显然还没有发展到很发达的地步。实际上,环境污染早就已经对人类的发展够不成致命性威胁了,只不过各地的环保工程发展程度参差不齐,一部分国家和地区还在用落后的方式排解环境污染。
这种落后的方式,具体来说以划定“废弃区”为主。在大城市的外围开辟一片专门区域,用来集中存放城市垃圾以及工业和建筑废料。这些区域环境极差,本来是无法为人类所居住的,但随着大量的贫困人口被膨胀的城市所排挤,这些地域就成为了他们的归宿。
他们对废弃区的感情是又爱又恨的。爱,是因为这里低价便宜,可以让流离失所的他们有一个立锥之地。而恨,是因为废弃区的环境恶劣。久而久之,他们成了城市发展的弃儿,成了生活在阴暗角落的阴魂。
莫兰驾驶汽车,载着兰纳儿和莎娜,穿过城市外围的荒漠地带,最终来到了面积广达百余平方公里的废弃区。他们从堆成小山一样的工业废料中间的狭窄道路之间穿梭而过,起初并没有什么人,走了一半路,他们逐渐进入了废弃区的腹地。
路边的一些高地上开始出现了一些女人和孩子,他们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好奇地看着这辆黑色的豪华轿车。这样的座驾在这里无疑是稀罕物件。没过多久,就出现了一些机警的男人。他们看到了莫兰驾驶的汽车,然后悄悄地走开,脚步明显加快,拐了几个弯就不知道去哪儿了。他们以为自己的小动作没人察觉,但是莫兰却把这一幕清清楚楚地看在了眼里。
“咱们可能被盯上了。那些男人跟一般人不同。”
兰纳儿也注意到了这一幕,她说到:“早就看到了。他们是去跟安德鲁通风报信了。咱们在这里可能不太会受欢迎。”
“不愧是兰纳儿,你的灵魂洞悉能力是艾美拉人中最强的,只看了这么一眼,没想到就把他们的心思看穿了。”
兰纳儿坐在后排座位上给驾驶座上的莫兰抛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道:“这个世界上,唯独你莫兰的奉承话让我浑身不自在。甚至有一点毛骨悚然。”
“你说的太夸张了。我又不是暗族的人,哪里能让人毛骨悚然呢?”莫兰平静地说道。
莎娜不太关注他们二人的对话,此刻她正出神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这个废弃区的景象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她从小就过着流浪的生活,这里的人的生活状态,她经历了十八年。她经历了突如其来的命运逆转,经历了一系列匪夷所思的故事以后,她又回到了这样一个地方,因而不由得百感交集。
在她十几年的流浪生活中,那个小镇是她停留生活最长久的一个家。在那里,她结识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呼唤。在她离开那个小镇之前,呼唤特地向她道了别,不知道如今的呼唤身在何方,又有着怎样的经历。或许,他已经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了吧。这一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了。
车子逐渐驶入了废弃区的腹地,但是他们突然被前面不远处的一道铁栅栏门拦住了去路。近十米高的铁丝网围墙沿着两扇门向两侧延伸而去,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