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还不能百分之一百肯定,但也已经基本上可以确认了。
也许,自己有一些话必须要告诉这位在梦魇般的回忆中沉浸了十余年的长辈才行。
“王大哥,你再回忆一下,那天晚上的两位老师是不是其中一个的胸前有一颗痣,另一个的头上戴着一个蝴蝶形状的发夹?”
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如果要说那两位女性的具体相貌的话,无论是王源灵还是薛蕴长都已经无法再回忆起来了。
但有一些特别显著的特征,是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被轻易遗忘的。
“胸前……蝴蝶……”
又一次,自己倒在地上接受包扎时的景象回到了王源灵的眼前,时至今日,他依然还记得自己与那两位老师近距离接触时的场景。
“对,其中一个人的胸前是有一颗痣,我也记得应该确实是有人戴了蝴蝶发卡,可……少爷,你是怎么……?”
薛蕴长的描述与自己记忆中的情况分毫不差,这一极为异常的事实瞬间就让王源灵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有些难以置信看着这位亿万富豪家的大少爷,开始思考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堪称细节的特征。
难道他认识那两位老师吗?
还是说……?
一些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假设在王源灵的脑海中逐渐成形。
不可思议,而且过于巧合。
但要说绝对不可能的话,好像也并非如此。
可是,这真的有可能吗?
如果要说这是真的的话,好像又太过离奇了一点。
可惜的是,王源灵并没有能确定到底哪边才是真相的线索。
于是,他只能在不断地纠结与自我否定当中,等待着薛蕴长的回应。
而在另一边,与王源灵的惊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薛蕴长的笑容在得到王源灵肯定的答复之后就突然显得落寞了不少。
一定要说的话,他现在的状态就像是已经预料到了一件事情可能会变得非常糟糕,但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如同自己预料到的那般变化之后,就算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也还是难以接受一样。
不过,他还是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重新使用一副苦笑伪装好了自己的表情。
难过的事情还是等稍后再说吧,现在还需要做的,已经只剩下告诉王源灵一个他早已追寻多年的问题的答案了。
“王大哥,你想来找我们的话,要是不喊名字,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跟那些暴徒们是一伙的呢。”
事到如今,薛蕴长已经可以肯定了。
王源灵曾经经历过的那场梦魇,就是自己也曾经历过的那一场。
而那些曾短暂地与他同行过的幸存者,就是他们孤儿院的老师,以及那些年纪较小的孩子们。
“这么说…少爷…你真的……?”
“没错,王大哥,我、凯骏,还有玲花他们就是那家孤儿院里剩下的孩子们,我们没有死在那场暴乱里,我们全都活了下来。”
还真是讽刺啊。
率先寻求出路的人们死在了灾难结束前的最后一晚,而被遗留在了废墟中的他们却意外地幸存了下来。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至少对王源灵来说,这绝对不是重点。
“……”
他们活下来了。
是奇迹,还是巧合?亦或是有人在幕后操作?
不管是哪个都无所谓。
重要的事实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全都活下来了。
“太好了……”
终于,在当初那次灾难结束近十年之后,自己终于可以从永无止境的愧疚当中解脱出来了。
也许这并不足以让自己摆脱所有的梦魇吧,但至少,他已经可以不用再沉溺于过往的痛苦之中了。
因为他们全都活了下来。
“真是太好了……”
没能把【她们】带出城区,也没能救下那些【孩子们】。
可是这最后一个承诺,自己终于是坚守了下来。
“王大哥?”
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缓缓地抱住了薛蕴长,让薛蕴长的头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而他自己的双手也绕过薛蕴长的腋下,通过揽住他后背的方式把他紧紧地抱在了自己的胸前。
“真是…太好了……”
“……”
他这是在哭吗?
是出于悲伤,还是喜悦呢?
应该是喜悦吧。
因为薛蕴长并没有从王源灵的身上感受到哪怕一丝痛苦的氛围。
看样子,他应该真的已经等待了这个答案很久了吧。
双手抬起,向前伸出。
在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之后,薛蕴长的两只手也回抱在了王源灵的身上,并且还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就像是在哄一个哭闹的小孩子一样。
要安慰一个正在哭泣的人,果然还是得这么做才行。
即使这个人只忍住了哭声,却没能忍住眼泪也是如此。
“好啦,王大哥,你看,你答应老师她们的事情最后还是做到了不是吗?所以你已经不用再自责了,稍微开心一点吧。”
没错,开心一点吧。
如果不笑出来的话,谁又能知道这其实是一场充满了奇迹的重逢呢?
但很可惜的是,如果想要让王源灵笑出来的话,只靠自己的这番话恐怕是做不到了。
至少在他发泄完自己这些年来的痛苦之前,他应该是无法停止哭泣的。
不过现在还有时间,今天的聚会还没有结束,所以再让他发泄一会也没有问题,自己还等得起。
于是,就在这片已然渐深的夜色当中,薛蕴长继续轻声安慰着自己身前的这位长辈,任由他的眼泪浸湿了自己的衣领。
……
…
“可是,少爷,既然你们都活下来了,那为什么军队的人没有找到你们呢?”
“我估计应该就是跟他们猜的一样,我们正好跟他们错过了吧。”
薛蕴长还记得,等他们这些躲在孤儿院里的孩子们最终因为饥饿与口渴而打开房门之后,他们曾找到过一家超市的残骸,并且还在那里发现了一些可以吃的罐头食品。
考虑到超市与孤儿院之间的距离不算太远,而且由于超市的大门被摧毁了,如果打算频繁地进出那里的话会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所以他们这些孩子就没有选择把食物搬回孤儿院的行动方案,而是大家一起在那家超市的残骸里短暂地逗留了一段时间。
一直到食物都吃完了之后,他们才又回到了孤儿院的废墟当中。
“一开始的时候我们曾经有一段时间是躲在另一个地方的,之后才又回到了孤儿院里,所以王大哥你过来找我们的时候我们其实确实是在那里的。”
“是这样啊。”
王源灵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距离他刚才的情绪崩溃已经过去了有一会了,作为年龄超过薛蕴长两倍的年长者,王源灵还是很快就恢复了过来,维护住了自己作为长辈的尊严。
不过薛蕴长其实也没有太在意王源灵情绪崩溃的事情,虽然做不到感同身受,但他还是可以理解王源灵当时的感受的。
至少,当一个人终于从常年折磨的自己的痛苦之中解脱出来的时候,他的哭泣并不是什么可以允许被嘲笑的事情。
也就因此,在经历了又一段十分尴尬的沉默之后,作为重新开启话题的引子,同时也是为了缓和一下空气中尴尬的氛围,薛蕴长就和王源灵就聊起了一些只有他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