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欢送会之后，我就按照调令转到了安保部那边工作。不过在这期间，我一直都很关心那次暴乱后来的发展。”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至少从感觉上来说是这样的。
二人手中的茶杯已经被薛蕴长又拿下去重新斟满了一次，但也已经又被喝光了，甚至就连用来装茶的杯子也被微凉的夜风吹干了最后一滴残留的茶水。
就在这个气氛与楼下的欢愉喧嚣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的阳台上，王源灵正缓缓地讲述着自己曾经经历过的某段回忆。
“最初我打算先去找一找队长口中的那个黑衣小女孩，但是我在各种暴乱幸存者的聚会上都没有发现过她的身影。我也有试着去查过官方统计的幸存者名单，想要看看有没有跟队长他告诉我的那个小女孩的名字相同的人，结果虽然确实是找到了几个相同的名字，但他们全都只是恰好重名罢了，并不是来自那家孤儿院的人。”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暴乱最后一天晚上的回忆成为了王源灵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
每当他回想起这件事情，就会为自己没能救下那些无辜枉死之人的结局而感到无比痛苦。
这是一种虽不强烈，但却极为煎熬的感觉。
明明只要条件合适，自己就能够挽回这一切，但最终还是因为许多自己无力改变的因素，导致他只能放任那些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无能，还有愧疚。
这些感情仿佛是某种毒性绵长而又致命的毒药一样，让王源灵的内心总是会时不时地感到烦躁与悲伤。
所以，哪怕只有一个也好。
哪怕自己只救下了仅仅一个孩子，王源灵心中这股无法释怀的悲伤也将得到足以让他在每天夜里安然睡去的缓解。
但很遗憾的是，就跟他所说的一样，他最终没能找到那位自称是被他所救的小女孩，所以他到底有没有成功救下这唯一一个孩子，也就成为了一个永远无法得到解答的谜团。
“不过那次暴乱之后的救援工作一直都很艰难，所以统计出来的幸存者名单也可能确实存在一些问题。要是名单上根本就没有记录那个小女孩的名字，或者她在获救之后直接就被某个家庭收养了，并且还改了一个新名字的话，那我就无从查起了，所以在努力了大概半年之后，我就放弃了继续寻找她的想法。”
话说到这里，王源灵深吸一口气，发出了一阵极尽悲伤的叹息。
“唉……希望那个孩子后来生活得非常幸福吧。”
至少也请不要再像自己这样沉溺于痛苦的回忆当中了。
闭目养神，然后又用力地吐了一口气。
在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王源灵又讲起了另一件事情。
“总之，黑衣小女孩这边的调查就到此为止了。不过当初我被送到医院里抢救的时候，刚一醒过来就立刻把那家孤儿院里还有幸存者的消息告诉了军方，希望他们能赶紧过去营救那些孩子们。”
但有些事情，只要一做起来就总是会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如愿以偿。
“结果等我后来再问起这件事的时候，得到的消息是军队并没有从那家孤儿院的废墟中找到任何幸存者的身影，不过也没有发现那些孩子们的尸体，就好像他们全都凭空蒸发了一样。”
要说奇怪的话，这确实是一件怪事。
不过如果想要强行解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倒也不是绝对不行。
“根据军方的说法，他们认为由于那两位老师没能回到孤儿院里，所以缺乏食物和水源的孩子们就被迫离开了那家孤儿院的废墟，想要到其他地方去寻找可以吃的东西。但他们后来到底是被那些【真理觉醒者】的人抓住并处决了，还是意外幸存了下来，就没有人知道了。”
于是，这些孩子们的下落也就跟那位黑衣小女孩一样，成为了一个无解的难题。
但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其实这并不是最坏的结果。
“唉……只能说既然没在那里找到那些孩子们的尸体，也就说明他们还是有可能活了下来。不过我也只能说希望事情的结局是这样的了。”
没有消息永远都不会是最坏的那个消息。
因为只要没有明确的结果，人们就还留有可以安慰自己说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的余地。
更何况，要是连这些孩子们都死了的话，那现实的情况就会变成王源灵甚至就连一件自己所承诺过的事情都没能做到。
没有把两位女老师带出城区，也没有把她们身后的孩子们给营救出去，甚至就连那些留在了孤儿院里的孩子也全都殒命在了那片废墟里。
如果不是因为可以安慰自己说那些孩子们还不一定死了的话，说不定王源灵早就已经精神崩溃了吧。
这可不是什么忘记把那些向自己女儿许诺过的化妆品给她带回去这样可以轻描淡写的事情。
二十多条人命的重量，已经远远超过了王源灵承受能力的极限。
但是在王源灵的身旁，把这件事情的经过从头到尾完整地听了一遍的薛蕴长却显得有些奇怪。
先是落寞，然后是释然，最后又露出了一副看上去十分古怪、显然是有话想说的表情。
“那…王大哥？你后来有去过那家孤儿院的废墟吗？比如想自己找找看那些孩子们的线索什么的？”
“要说去没去过的话，我还是去过的，不过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后了。政府的工程队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排查完了城区里所有的安全隐患，又过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让城区恢复到了可以进人的状态。我也是趁着那个时候去过那里一趟，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孩子们肯定是不会凭空消失的，但是王源灵也确实没有在那里发现孩子们留下的踪迹。
除了可以确定军队确实没能找到那些孩子们的下落，而不是用失踪的消息来安慰他以外，王源灵在废墟中的搜索行动并没有取得任何成果。
“那你有试过在孤儿院的废墟里叫那些孩子们的名字吗？”
“不，这倒没有……不过说起来这也是我的错误，当时想着可以等离开城区之后再慢慢确认那家孤儿院的情况，所以我就没有急着问那两位老师废墟里剩下的孩子们都叫什么名字。结果……唉……后来想问也来不及了。不过少爷你问这个干什么？”
似乎是终于觉得薛蕴长这一连串的追问好像有些不太对劲了，王源灵反问了薛蕴长他对于这件事情为何如此关心的原因。
而回应他的，则是薛蕴长脸上这副显得有些欣慰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