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小时前。
一家咖啡厅的角落坐着一个白发稀疏、满脸褶皱的老人,他正一边喝着冷式拿铁一边眯着不太受用的眼睛读着今天新鲜的报纸。
从门口走进来一位年轻的女性径直走向了他。见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位身材性感的女性咚咚地敲了两下桌子紧跟着开口:“不好意思,可以打扰一下吗?”
老人稍稍压低报纸眼睛里放出了老道的目光,不巧的是目光落在了那位女性胸前的沟壑上。
“这位美丽的小姐,有何贵干?”
女性完全没有在意老人的视线开口请求,“如果您有空的话能否和我来一趟。”
“我没空。”
老人简短说完抬起报纸继续读了起来,准备就这么无视她。
对方却没打算放过他,啪地一声把什么东西按在了桌上。老人折过报纸的一角侧目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是一个警徽。
老人停顿了两秒又抬眼看了看面前的女性。“好吧,最好不要耽搁太久。”
把手里的报纸折了两下放在了咖啡杯旁边,老人起身跟着她一起离开了咖啡厅。
女性扶着他的手臂,走在街上让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对父女一样。但是只有老人知道自己的手臂完全被她两手锁住,一旦有什么动作立马就是脱臼的下场。
这很明显不是警察对待一个年迈的老头该有的手段。
老人被这位女警一路带到了人迹罕至的仓库区。
“进去。”女警打开一间仓库的小门对老人下了命令。
老人迟疑了一下没有向前,“这里好像不是警局吧。”
“少废话。”
女警一改之前的态度把他用力地推了进去。
仓库里面照不进阳光,后面的那位“女警”把门关上之后就更是两眼一摸黑。都已经到这里了想也知道她怎么可能是真的警察。
“坐下。”
黑暗中什么人一把按住老人的肩膀让他坐到了椅子上,然后动作利落地掰过他的双手用一次性手铐拷在了椅子后面。
“干什么?你们这么对待一个老人知道有什么后果吗,我之后肯定会写投诉信放到你们上司的办公桌上。”
老人正生气地说着,忽然一束灯光直直地照到了他的脸上。老人紧闭了一下眼睛,紧跟着也借着光亮看清了绑住自己的人。
一个没见过的女人站在他的正前方。顺滑的黑色长直发,让人不禁想打听一下护理的方法是什么。与黑发一样深邃的棕色眼睛颇显厌烦地注视着他。
刚刚的假女警站到了一边的角落,显然这个黑发的女人是她的上头。
“吓唬谁呢,老头子我吃枪子的时候你们这些丫头片子还没出生呢。”
老人话还没说完,女人走上前把手伸到了他的脖子上用指甲来回刮着什么,紧跟着用力向上一拽。
老人白色的头发突然变成了黑色,干枯的皮肤也一瞬间变得年轻了好几十年。
黑发的女人把手上撕下的皮套随手一扔缓缓开口:“现在说说你什么时候吃过枪子吧。希尔。”
“这个...”
希尔见自己的伎俩早就被看穿了,想到刚刚演得那么投入一时有些语塞。
“不如趁现在吃上几颗等到真的老了还能吹嘘几句。”黑发女人如此说着从外套里面掏出一把短式手枪对准了他,“我刚好可以给你帮个忙。当然,前提是你能活到那个时候。”
如此说完还偏了下头对希尔露出了颇显甜美的笑容。
糟,糟糕,她这是要来真的的意思。希尔赶紧开口制止她:“不,不必了,比起挨枪子还有更值得吹嘘的事。我还是在那些方面多下点功夫吧。”
“你指的是把研究所整个炸上天这件事吗?”
嘣。黑发女人模仿着爆炸的声音轻轻抬了一下手枪好像真的对着希尔射上了一枪。收起了手枪她抬头再次看向希尔接着开口:
“希尔,遗传学心理学双学位博士,超能力起源研究案最前沿的研究员之一。在研究所爆炸后销声匿迹,数次被关到国家级监狱然后又悄无声息地逃脱而出。最后一次有你的记录也已经是七个月前的事了。”
“有这些经历,想要在酒吧糊弄一两个姑娘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还真是被从头到脚摸了个清,希尔无奈的皱了皱眉,但他也不是对对方的来头毫无头绪。想要抓他的人除了研究所的高层就是那些心有不甘的超能力者了吧。如此说来这位黑发的姑娘应该就是现在超能力者联盟——新月(New Moon)的领头羊,桃夜幽。
对她们来说,希尔不仅是用她们同胞做实验的政府走狗更是解开超能力秘密的金钥匙。
“比起背诵我的人生履历不如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希尔知道对方不会那么简单就取走他的性命,也就随便地和她聊了起来。拖得时间越长他逃走的可能性就越大。
“...”
刚刚还伶牙俐齿的桃夜幽这次没有回话,从她身后的阴影中走出了什么人欢脱地叫了希尔一声。
“博士~!”
一个褐色短发的少女走到光前对着希尔嘻嘻地笑着。
“012?你从爆炸中逃出来了吗,伊儿。”希尔看着嬉皮笑脸的少女有些惊讶地说着。
012是这个短发少女在研究所中作为实验对象的编号,而伊儿是希尔给她取的名字。在那之前她甚至连一个名字都没有,只是有一个代号。
“博士你就别演了。不就是博士你在爆炸之前把我们试验者的门全都打开的吗?”伊儿挥了挥手一副你快省省的样子,“博士放心好了,人家全~都和小夜幽说过了,她不会太为难你的。”
“哈...我看起来像是没被为难的样子吗...”
希尔叹了口气动了动和自己绑在一起的椅子。这家伙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他从没和任何人说过放走实验对象的事,但012号实验对象伊儿的能力是增强感官。如字面意思,不管是视觉、听觉等等都比普通人不知道好上多少倍。恐怕她是听辨出了开门的人的脚步声是希尔的。
“也就是说找到我的也是你咯。”
“没错~!”伊儿颇为得意的挺起小鼻子如此说着,“尽管博士你拟造了相貌和声音,但是博士的气味我可是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
“你是变态跟踪狂吗?”
希尔无语的撇着嘴抱怨了一句,没想到自己栽到了这个小丫头手上。
“就算有伊儿的协助我们找到你也花了整整七个月,你可以替自己的反侦察手段感到骄傲。”桃夜幽这个时候开口对希尔表示出了认可。
“那还真是谢谢您嘞,我可以走了吗?”这种像是赢了比赛之后和对手来一句你打得挺好一样的行为真是让人敬谢不敏。
“还不可以哦~博士。”伊儿如此说着眼神变得格外犀利,一改傻乎乎没头脑的模样。对她熟悉的希尔知道她这是发动了能力的样子。
锐利的目光观察着他表情上细微的变化,同时灵巧的耳朵仔细听着他的心跳,一旦希尔说了谎就会立刻被察觉。
“心跳稍许加速了哦博士。状态不错嘛。嗯嗯,心脏还是一如既往的健康。”
伊儿像是在听诊的医生一样点头说着,紧跟着话锋一转:“说起来,当时博士你们的研究成果——超能基因组,是博士你在爆炸时带走了对吧。现在有带在身上吗?”
超能基因组几个字出口的瞬间希尔的眼睛明显抖动了一下,伊儿的超强视觉自然不会放过这明显的变化。
“我搜过他的身了,身上什么都没有。”旁边刚才的假女警开口说了一句。
希尔看了她一眼对伊儿耸了耸肩。
然而伊儿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打算接着开口:“不行哦,人家要听博士你亲口说出来。”
希尔尽力地调整着呼吸然后和伊儿直直的对视着,“我没有把基因组带着身上。”
“嗯...”
伊儿专心看了一会儿希尔的表情,没有什么说谎的迹象,心跳的频率也跟刚才相差无几。
“这下你没辙了吧。”
希尔抬起嘴角笑了笑。换做其他人可能会着了她的道,但希尔对伊儿的了解仅次于她自己。
紧跟着伊儿接连念出了希尔可能藏匿超能基因组的所有地点,然而希尔完全没有表现出紧张的情绪。
“真是...博士你太顽固了!”伊儿喘着粗气大声地控诉着他。
像是相声贯口一样念完了一大串,希尔听着是不累,伊儿念得舌头都快抽筋了。
见没有什么进展桃夜幽便开口叫了停,“行了伊儿。”
“可是...”
“没关系,另一头花了那么久的功夫都没从他嘴里撬出什么来,我也没打算简简单单的就能成功。”
桃夜幽说着把目光重新投向一副[你能把我怎么着]的滚刀肉模样的希尔。“既然你不想说超能基因组的事,那我们就聊点别的吧。”
“别的?”希尔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桃夜幽浅浅地笑了一下,期待着希尔打破冷静的模样缓缓开口:“比如073之类的事情。”
“...你再说一次?”
希尔怔了一下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桃夜幽,仿佛对方说出了什么会招来恶鬼的禁语。
哦?!博士的心跳嘭嘭地加速着。伊儿轻轻掩起耳朵,心跳声吵得让她有些难受。
桃夜幽完全不理希尔的情绪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和073的关系似乎格外的要好来着,而且我还听说希尔你一直在寻找073。没错吧?”
“...”
“想说谎也是没用的哦博士。”在希尔沉默的间断伊儿如此说了一句。
希尔瞧了她一眼,现在可不是管什么测谎的时候。“你的意思是,你们知道073在哪?”
桃夜幽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希尔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内侧,他必须要找到073(娜米),但想要从桃夜幽口中得知消息也就意味着他得交出超能基因组。
“别那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希尔博士。”桃夜幽适时地开口给出另一条路,“我们也不是非要立刻拿到超能基因组,而且想必它现在也非常的安全。”
“条件是什么?”
希尔可不相信她们费尽心思把自己找出来就是为了白白告诉自己073的线索。
桃夜幽竖起食指说出了自己唯一的要求:“我希望希尔博士你能从‘坟墓’里带一个人出来。”
“‘坟墓’?超能力犯罪者的监狱?”
“没错。”桃夜幽肯定地说道,“相信从那些拥有最高级安保设施的监狱逃出来的希尔博士一定能够做到。”
被反超能部队保护的‘坟墓’想从外部正面进攻宛如方天夜谈,就算有成功的几率也必定损失惨重,而且还会暴露出新月组织要走的棋步。
所以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让人从内部越狱带人出来。但超能力者被关进‘坟墓’就会被封锁能力,毫无疑问赤手空拳从国家级监狱越狱的希尔是最佳人选。
希尔深吸了口气,在短暂的时间里对从‘坟墓’越狱这件事进行了诸多盘算。然后缓缓抬起头和名为桃夜幽的超能力者对视。
“...成交。”
啪的一声那个假女警解开了希尔手上的一次性手铐。希尔活动着手腕缓缓站起身盯着桃夜幽接着往下说:
“第一,我保证会从‘坟墓’里帮你把人挖出来。第二,在此期间不要轻举妄动。第三,你最好真的有073的消息。”
“成交。”桃夜幽微笑地说着对希尔伸出了手。
希尔刚打算和她握手桃夜幽忽然翻转过手腕看向手表,“忘了说了,我已经把你的位置信息公布了,在警察找到你之前大概还有20分钟的自由时间。”
好好享受自由的空气吧,我们回头再见。桃夜幽说着一打响指,灯光熄灭三个人瞬间不见了踪影。
在那之后,希尔没有再次隐匿自己自然而然地被抓了起来。
超能力起源研究案负责人同时也是反超能部队的创建者——诺埃尔(Noir),亲自审讯了特级犯希尔。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露头,或者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了呢。”诺埃尔翻看着以往希尔的调查案宗如此说着。
“别这么说嘛NONO。”希尔嬉皮笑脸地套着近乎,“我们隔了这么长时间刚一见面就咒我死啊?”
事实上资助希尔进行研究的就是诺埃尔的父亲,超能力起源研究案能那么快通过审批也是因为希尔请他帮忙的缘故。
诺埃尔的父亲似乎一直想撮合他们两个,还把诺埃尔安排成了研究案的负责人。希尔和诺埃尔的关系也一直很好,直到研究所发生了大爆炸。
“啪”的一声,诺埃尔把案宗用力拍在桌子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希尔被吓了一跳,“抱歉,诺埃尔长官。”
诺埃尔眯着眼睛用“和善”的眼神瞪着他,像是要用眼神把这个男人掐死一样。
研究所发生大爆炸、研究档案和研究成果丢失、实验对象逃走。他以为是谁在帮他背这些烂摊子?
“说吧。”
诺埃尔往桌子上一坐,漂亮的长腿上下交叠呈现出让人垂涎的美态。
“说,说什么?”
希尔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审讯的,拜托拿出点干劲儿好不好。
诺埃尔侧目斜了他一眼接着慢悠悠地开口:“你是怎么越狱的,研究所为什么会爆炸,研究档案和成果都在哪里...”
说到这儿诺埃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全都不用你交代,你只要老老实实地认个错象征性的接受点惩罚就可以了。”
“诶?”
“风头早就过去了,父亲把那些事情全都挡下来了。”一边说着诺埃尔和希尔困惑的目光对视着。真想问问他到底听明白了没有,赶紧回来已经没事了。
这下子反而是把希尔给搞懵了,自己还得去超能力监狱呢,怎么突然就要无罪释放了。
“你没搞错吧NONO?”
“你没搞错吧!希尔微!”
真搞不懂你还犹豫什么。诺埃尔大喊了一声,气愤地皱着眉头偏过头懒得去看他的脸。
希尔看着诺埃尔那满是怨气的表情,大概自己什么也不说就逃走还销声匿迹了这么久让她很难过吧。
毕竟她都说了只是暂时把希尔安置在监狱,会叫父亲想办法把他救出来。然而希尔却像叛逆期的孩子接二连三地越狱,就好像不相信她一样。
但是大爆炸之后希尔一直找不到073,根本不可能在原地坐得住脚。
现在也是一样,希尔没法老老实实地回到诺埃尔的身边。好不容易有了073的消息,他必须得走进‘坟墓’才行。
希尔看着诺埃尔那生气也很好看的脸,不知道在心里说了多少句抱歉。紧咬了下嘴唇缓缓开口:“诺埃尔长官,很遗憾的告知你,我已经...是超能力者了。”
诺埃尔的表情忽然全部消失,只剩下惊讶而睁大的眼睛。
“怎么会...你怎么会...没关系的。一定能治好的。超能力起源研究就是为了这个才...”
希尔没有停下继续往下说:“并不是。超能力起源的研究并不是为了治好超能力者。是我说了谎。”
诺埃尔渐渐用力咬起牙齿,眼泪开始从眼角不受控制的流下。“希尔微...你终究还是走到了另一边。”
他们一起生活过很长时间,诺埃尔怎么会不知道希尔对超能力者的态度和立场。她甚至想到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那是她长久以来最讨厌的一场噩梦。
“073...是为了她对不对?”
希尔一下愣住了,没想到会从诺埃尔口中听到073的事。
诺埃尔握紧了拳头,“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她!”
如此说完诺埃尔甩了希尔一巴掌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
希尔伸手摸着被打的脸,有着阵阵的刺痛感。
看来自己一直找不到073是有人把她藏起来了,不过就算他认错回去恐怕也一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接触073的事,自己这一步应该是走对了吧。
诺埃尔擦干眼泪从审讯室走出没多远就有下属赶过来问她:
“长官,希尔博士可以释放了吗?”
“...”诺埃尔皱紧眉头喘了两口粗气,“把他给我丢进‘坟墓’里去。”
之后希尔就面带苦笑和坚毅地站在了“地狱之门”的门前。
再然后就到了这间小小的牢房里。
不过这些事自然不能就这么告诉茜拉,希尔还不能确定这位室友是否能够信任。越狱的事情一旦暴露就回天乏术了。
“所以说,你到底因为什么进来的啊?”
他这大喘气也抻得太长了,茜拉等不及的撇起嘴角追问他。
希尔深吸口气扬了扬眉头缓缓开口。
“大概是因为我把反超能部队的负责人、国议会会长的女儿给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