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的蒸汽从周遭魔物的尸体，从地面上突兀裂开的口子里冒出来，在半空中汇聚成一朵朵半死不活的阴云。
甘雨知道那是什么，答案是魔神怨念。
在古老的璃月，没有人知道，触碰了魔神怨念的人具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数千年来，战死的魔神祂们残余的力量在暗无天日的地底纠缠融合，变成了性状与构成都极为复杂的魔神怨念。
触碰魔神怨念的人，获得了力量的同时，性格也变得暴躁易怒、残忍嗜杀，但这些都只是最表层的普遍现象。
由于魔神怨念的构成极为复杂，在璃月连活得最久的仙人都不一定说得清，触碰了魔神怨念的人身上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
就甘雨所见到的，有人触碰了魔神怨念之后，突然之间熟练地使用起了一种完全陌生的语言侃侃而谈；或者是蠕虫一只又一只地从身体里钻出来；又或者是身体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但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但凡是接触了魔神怨念，最后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听说你也是个璃月人，所以你也理应知道，每个璃月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两项必须知道的常识：一，遵守契约；二，远离魔神怨念。”
甘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变得严肃，眼神紧紧地锁住森然左肩上悬挂的那颗，散发着邪气的“神之眼”上。
从外貌上来看，它与森然右肩上悬挂的那枚风系神之眼，在外形上近乎一致，但是那种光是看一眼，就能感觉到自己眼睛被玷污了的感觉一直在提醒着甘雨，这不是个好东西。
更何况她也还没瞎，她可是亲眼看见了森然用这个吸收魔神怨念的。
“你的邪眼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帮助你控制魔神怨念，那么如果你不打算将你出现在这里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我也不会介意为了璃月的未来，将你除掉！”
无论是言语还是行动，森然都感觉到了这个姑娘恐怕是认真的。不过他看了看她头上的那对角，确定了那不是像刻晴一样用头发编出来的后，心里就有了主意。
“委托，我接到了委托，轻策庄的结界是你部下的，阿柱他很担心你，就委托我去找一个头顶上张着两只角，蓝色头发的漂亮大姐姐，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别不信啊，你瞧。他还给了我酬金，足足23摩拉！比凝光那个骗我各种打白工的家伙可大方多了。”
甘雨思索了一阵，确定森然所言非虚，但是依旧没有放过他，继续在脚上用力。
“「恶棍」仅凭这点，还不够。”
“好吧，那我就只能用这个了......”
森然在口袋里摸摸索索了一阵，掏出了一个令甘雨大吃一惊的东西。
“百无禁忌箓？！你怎么会有这个？！”
见到「恶棍」拿出这个东西，甘雨一下子就失态了，一把抢了过来，仔细地检查着。
是真品！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会落到愚人众的手里？！
思索了一番之后，甘雨悄悄地将符箓上的仙力吸收，也放开了森然。
她并没有完全地相信这个男人，但是她不得不相信百无禁忌箓的效力，因此她思索着，他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同时，也露出了一个极大的破绽，来考验一下这个男人。
森然，他看了看眼前这个美人，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目光时不时地在她头顶的双角扫过，搞得甘雨浑身不自在。
“一开始考虑着你是半仙，还想着这张百无禁忌箓能够保留下来呢，没想到最后居然还是用上了。”
“百无禁忌箓，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个啊，但凡是在璃月民间有些传承的大家都会收藏得有，我可以从他们的手里买到......”
“但是我敢肯定，你给我的这张不是买来的，而是仙人......而是你从仙人那里直接获取的！符箓上面的仙力还是在崭新的，就在前不久刚刚制作好。”
甘雨咬了咬嘴唇，柳眉竖起。
自从她吸收了上面的仙力之后，就大概猜到了制作这张符箓的仙家是哪位，但是她打心里地不愿意相信，居然是降魔大圣！
她非常清楚，从大圣那里获取百无禁忌箓，简直比从帝君那里获取更加的困难。
“护法夜叉、降魔大圣——魈，是他给我的，他也是我的另一个委托人。”
“这...怎么可能？大圣他...居然，将自己的职责，交给了人类？一个愚人众？”
“是一个璃月人！”
甘雨左一个愚人众，右一个愚人众的，好像完全否认了自己身为璃月人的身份一样，这让森然大感恼火。
森然莫名其妙地爆发似乎吓了甘雨一跳，张着小嘴瞪着眼睛，对着森然一阵发呆，这次是真的发呆。
大圣生性纯善质朴，或许是被他骗了也说不定！但是大圣跟我不一样......
他是仙人，是个纯粹的仙人，拥有能够聆听人类愿望的能力。
他肯定也听过了森然的愿望，确认了他是一个有能力，并且值得托付这一切的人。所以才做出了这般决定，既然大圣都相信他的话，我应该也可以尝试着相信他。
而且凝光小姐对他所做的一切安排，本身就是为了查看他是否与“梦样”，与那些魔神有什么关系，从结果上来看这些应该都是前任执行官「博士」的手笔。
这个森然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对此毫不知情的善后者，一个弃子。或许，可以争取一下。
瞬间的思索之后，甘雨做出了决定。
“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愚人众的遗迹据点。”
“我们两个的身份搞反了吧？明明我才是愚人众唉？”
“那你来带路？”
自从给甘雨看了那张百无禁忌箓以来，甘雨对他的态度发生了极为巨大的转变，不仅对他的敌意消失了很多，反而开始对他表露出了善意，至少愿意跟他开一些不伤大雅的小玩笑之类的。
然后，两个走路都一瘸一拐的人相互搀扶着，在无妄坡湿润、寒冷又黑暗的土地上，缓慢的行进。
甘雨很久都没有说话，穿上了鞋子的她终于意识到了，之前自己光着脚踏在森然的胸口上的行为，究竟有多大胆。
这个文静又内敛的姑娘现在只感觉，害羞得连自己的发根都在发烫，但是没过多久，她的注意力就被森然引到了别处。
“除开我看守的那座遗迹之外，愚人众居然还悄悄地在这里修了这么多的据点？！”
让森然带路原本只是她说的一句玩笑话，但是人家好歹也是个执行官，哪怕被当做了弃子，也能掌握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森然带着甘雨来到了愚人众在无妄坡建立的几个遗迹据点，属实让后者开了眼。
她们叩开了一扇遗迹的大门，在四散飞舞的朦胧灰尘之中相顾无言。
在这座巨大遗迹的内部，遍布着血管一样的走廊通道，那些通道设计出来仿佛就是为了让人迷路。小小的隧道和粗糙的砖石楼梯，像是毛细血管一样，沿着主干道向远处延伸出去，许多地方都没有灯，也鲜少有人迹。
而此时，就有一对男女，相互搀扶着行走在这里。
她们并肩走上一段陡峭的楼梯，此处的通道并不比她们两个人并肩加起来宽上多少，但却十分的漫长、陡峭，两个行动不便的人合力走了十多分钟，才到达楼梯顶端。
停下来抹抹流到了嘴角的汗水，然后继续走着。
“是那个邪眼的副作用吗？”
看着森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汗水滴落在地板上与尘埃混合，在他的脸上涂抹着。
“从，严格意义上来讲，这还，不算副作用......”
使用邪眼来储存魔神怨念，只是对邪眼最基础的应用，当使用里面的力量来战斗的时候，那副作用才是最要命的。
但是森然也是第一次使用邪眼，储存如此巨量的魔神怨念。哪怕这一行动的消耗不算大，但是积少成多之下，也累积了不小的副作用。
“我其实对于邪眼还是有一些了解的，能将你伤成这样，难道愚人众给你的邪眼是个劣质品不成？嗯，执行官？”
甘雨此番话语中的挑拨离间几乎是个有眼睛的都听得出来，但是森然只是给自己翻了个身，笑了笑露出了满嘴的大白牙。
“每个璃月人从出生以来，就必须学会两项常识：一，遵守契约；二，远离魔神怨念。我虽然没有效忠与至冬女皇，但是我仍然与她签订了契约，在没有完成与她的约定之前，我就是愚人众。”
说完也不给甘雨机会，咬着牙爬起来继续赶路。
“哪怕愚人众要做的事情，会对你我的故乡产生威胁？”
“只要这件事情对璃月有害，我就绝对会去阻止。因为我始终没有忘记，我是个璃月人。”
森然走到了楼梯的尽头，他的前方正好出现了光亮。他转过身来，走进了光芒之中，他的脸因为这光而发亮发热。
光芒来自于一所办公室，一扇没有关门的资料室。
她俩对视了一眼，心里同时有了一种感觉，这里面绝对会有她们需要的资料，关于“梦样”、关于魔神。
她们分头行动，在凌乱的资料架上，从仅剩的一些残缺的纸张里，快速地翻找着有用的信息。
阅读着一份资料的森然突然皱起了眉头。
“甘雨，璃月可能有大麻烦了......”
“我知道，复苏的魔神从遗迹里莫名其妙的消失，在无妄坡引起了一场巨大的灾难，之后还会有更糟糕的情况出现的。”
“我说的是另外一回事。”
甘雨手里的动作陡然停下，回头过去看着森然，发现他倒吸一口冷气，咬紧了腮帮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打颤。
森然将手里的纸张递给了甘雨，她翻看着。
这是一封密信，森然将它翻译了一遍，然后标注出了一些重点的词汇。
“极度危险......意识暴走......”
“一旦逃脱......完全灾难性......”
“繁殖......没有天敌......”
“灭绝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