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听到这个词时，艾伯特突然笑了，因为他觉得“克劳蒂娅在此时说出这个词”这件事本身既充满了讽刺意味又显得格外可笑。
艾伯特一把揪住克劳蒂娅的刘海，用枪口抵住她的下巴讥笑道：“我说克劳蒂娅小姐，您是真的还没搞清楚情况吧？是，我是要跟【企业联合】做交易，可现在的你不过我手中的一枚筹码，筹码嘛……可没资格跟庄家谈什么‘交易’。”
命悬一线之际，克劳蒂娅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惊恐，反而露出了更加淡定的神情。毫无疑问，此时克劳蒂娅的仪容着实是狼狈，但作为“占据优势”的艾伯特却明显地感觉到她的意志是纯粹，气场甚至比遇袭之前还要来得伟岸，以至于艾伯特都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仿佛这个濒临绝境的女人似乎真藏有什么绝地反杀的后手。
但克劳蒂娅身上确实没有什么新式武器，也不存在会突然从天而降的白马骑士，她有的不过是一双永远直视前方的坚定目光。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如果你现在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我保证给你梦想中的生活。”
“哈？”听到这条件，艾伯特先是一声哼笑，随后态度愈发激动亢奋，此刻的他已经几乎将克劳蒂娅视作【企业联合】的化身，他对于【企业联合】的愤怒与仇恨即将毫无节制地倾泻在这赤手空拳的少女身上，“我梦想中的生活？我要的就是一个平等、富饶、不再有战火、不再被资本统治、独立自主的国家，你能给我吗？能吗？！”
“我没在跟你说话。”克劳蒂娅白了艾伯特一眼。
“什么？”
艾伯特尚未反应过来，只见司机方向盘一打，装甲车一个急转弯，瞬间失去平衡的艾伯特下意识地举起手臂想去扶住周围物体，克劳蒂娅则趁机夺过手枪，二话不说将枪口对准艾伯特的眉心扣动扳机！
砰——！
枪声还未平息，鲜血与脑浆便溅满了整个后车窗，血腥味弥漫在狭小的车体中，司机强忍住恐惧和反胃，缓缓把装甲车停靠在路边的一处空地上。
与此同时，克劳蒂娅从容不迫地推开头顶开花的艾伯特，并从西装内侧取出一块手帕，不慌不忙地擦拭起脸上的血渍，在大致清理完脸上的污渍后，她亲自开门走出装甲车，再次面向那片辽阔且光明的天地。
“我一定是疯了……”司机凝噎着抱住自己的脑袋，绝望地背靠车门，低头祈祷。
“我倒觉得你在最后一刻恢复理智，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克劳蒂娅来到司机面前，朝他递出了另一条全新的手帕，“【企业联合】才是未来。”
“但那未来既不属于我，更不属于你。”司机没有接过那条手帕，只是扭头通过后视镜窥了眼后座上的尸体，
“我曾天真地以为他们会带领我们摆脱【企业联合】走向独立富强，可当我回过神时，我发现……”司机皱起眉头，语气也愈发愤慨，“他们在干的事跟恐怖分子没什么区别。”
克劳迪娅收起手帕，将目光投向周围这片荒凉的土地，这里没有一丝生气。
与此同时，司机仍在吐露心声：“他们的‘富强作战’就是劫持【企业联合】的军火去征服周围的国家，通过奴役其他人来伺候我们……”
其实司机心里明白，自己根本没必要刻意把这些事解说给克劳迪娅听，毕竟就她的立场而言，无论那些恐怖分子有什么借口，要做什么事，从他们反对【企业联合】的那刻起，就已经形同走上绝路。
重点在于，对司机本人来说，这样的自白多少能减免下他内心的罪恶感，这样即便要与过去的罪恶一同迈入毁灭的深渊，他也可以坦然地笑对死亡。
而克劳迪娅之前能够看出他的纠结，自然也能在这时看出他的无奈与悔恨，于是她面向司机，用肯定的目光抚慰他道：“但在你做出英明的抉择后，这一最糟的结局得以避免。”
司机愣住了，但他并非被克劳迪娅的赞许所打动，而是在看到那双眼睛后，他终于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究竟跟那伙恐怖分子联手做出了多么疯狂的决定，以至于他把自己先前的“伪善忏悔”都抛之脑后，正视自身的丑恶与罪过，挺直胸膛面向了克劳迪娅。
“听着……我之所以帮你，不是因为我正义感觉醒了，更不是想跟你达成什么交易，而是我知道我迟早都得死，我只是不想死得那么快。”
“什么意思？”
“你不会以为绑架【企业联合】的使者只靠一辆装甲车、几枚RPG就能搞定吧？”司机指着远处的灯火缓缓说道，“他们已经得到了境内的一切，【贡露】、【AWT】，甚至是你本来要去视察的矿区、工厂，现在都在加班加点地替他们生产燃料呢。”
克劳蒂娅逐渐瞪大了眼睛，她确实没想到这场叛乱的规模竟如此之大，更何况按常理推测，想实施如此大规模的叛乱必然会牵涉到众多人物、耗时极长，越是精密的计划越是漏洞百出，【企业联合】的情报网络不可能对此毫无察觉。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我有一个想法……”司机从车里掏出一张地图，摊开在引擎盖上，克劳迪娅见状立即凑了过来。
只见司机指着地图西北角的一个机场标志说道：“离我们这里两百公里外有座机场，我们可以乘飞机逃出去，但是这次起飞一定是非法的，很可能会立即遭到拦截……“
克劳蒂娅皱了皱眉，看向司机，“所以你想要我动用关系，让我们两个人一起潜逃出境吗？”
就在司机刚准备开口之际，克劳迪娅毫不犹豫地补充道：“我不能走。”
“你疯啦？”司机一脸愕然，“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面对的是什么？是一整个国家啊！就算它原本是【企业联合】的飞地，但国家就是国家，是由无数人、军队、武器组成的国家，只凭你一个人……”
“我不是为了自己而战，我也不是一个人。”克劳蒂娅说完便掏出卫星电话，可她并没有立刻拨通，而是默默注视着那小小的“希望”。
诚然，只需一通电话，一个汇报，克劳蒂娅便能唤来【企业联合】的联军，将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恐怖分子彻底歼灭，可代价呢？
生意人比谁都清楚，想做任何事都必须付出代价，克劳蒂娅也不例外，她心里明白，向总部求援就意味自己已经“束手无策”了，好不容易通过“霞之鸟再临事件”累积起来的声望会在顷刻间崩塌，那些原本就觊觎自己成果的竞争对手们必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即便自己能够安然离开这个国家，回到总部时肯定又要面临一场不见鲜血的“审判”乃至“惩戒”，届时的情况真的只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
因为【企业联合】不接受“失败者”。
克劳蒂娅放下卫星电话，抬头仰望着那片天空，它是那么蔚蓝纯净，万里苍穹间没有一片白云，蓝得让人难以相信这竟是现实中的色彩。
这片苍穹不属于失败者。
至少曾经不属于。
直到那个失败者，那个男人，当他再度振翅翱翔，征服了这片苍穹时，克劳蒂娅眼中的天空不再是一无所有的蓝，而是有了一抹能够染遍整个世界的光。
“我不会输。”
当克劳蒂娅扬起嘴角的那一刻，她找到了答案，并拨通了那个会让她踏入“失败者深渊”的号码。
而深渊无论多深，总会有那么一道缝隙直通天际，克劳蒂娅相信，自己就是那个能够抓住那道缝隙重归苍穹的人。
霞之鸟才刚刚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