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七点，当阿兰在旅店那软的不像话的大床上睁开眼睛时，迎接她的却不是属于伦敦的柔美晨光。
恰恰相反，如果不是手表上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或许她就被窗户外昏暗的景色以及那正拍打着玻璃的漂泊大雨所欺骗，继续去睡回笼觉了。
难怪昨晚和秦宇恒在阳台吹风聊天的时候一颗星星都没见到，原来并不是因为伦敦空气污染严重。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今天就是行动的日子了，可惜天公不作美，难说这骇人的大雨会不会对计划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未知数又增加了。
阿兰无奈的揉着额头，将所剩无几的困意抛之脑后，这具生物金属身体已经彻底趋于人类化，无论是睡眠还是进食，都已经和常人无异。
不知究竟是应该庆幸还是更应哀伤呢.......
她苦笑着，把这矫情的想法抛之脑后，利落的从床上坐起，目光短暂的穿过已经被雨水所模糊的落地窗，落在spacez的大楼上。
一段时间后。
洗漱完毕，将那头柔顺如丝绸，洁白似月光的长发干练的扎成了单马尾后，阿兰敲响了秦宇恒的房门。
“早上好。”开门的灰发少女也已经准备完毕，她仍旧穿着昨天在飞机上的那套连帽衫，下身则是一条牛仔短裤，清秀的面容加上这干练的着装风格使她彰显出了独特的英气。
秦宇恒早已将背包准备好，倒不如说不需要睡觉的她，已经在房间里等候这一刻多时了。
“出发吧。”
“OK~”
短暂的交谈，接下来形似姐妹的二人便并肩来到了楼下餐厅，在这里已经有十几名穿着各异的学生在就餐，很快又陆陆续续下来了几波人。用完早餐确认好人数后，一行人便乘坐spacez提供的大巴前往这次的参观目的地。
暴雨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兴致，学生们一路上有说有笑，唯独最后排的俄罗斯姐妹仍旧沉默如雪山。
秦宇恒百无聊赖的看着车外的光景，如此罕见的暴雨再加上今天是周末，路上除了一些私家车外根本就看不到行人。
在离spacez大楼还有两条街的时候，她便已经能看到这栋130层高的建筑，即便是在伦敦这样的大城市中，它也是如此的特立独行。
那如同减了肥的橄榄球似外观让人印象深刻，无数的玻璃拼接成了她的墙壁，支撑着这些剔透之物的则是三十根交错螺旋上升的钢制承重外梁。
如果是晴朗天气下，站在街道上眺望这个造型奇特的建筑物，那就可以看到角度各异的玻璃在太阳的照射下映出五彩斑斓光线的奇景，会很漂亮，至少在网络上的图片里很漂亮。
但是在这样的阴雨天，除了它内部光源发出的白光将其斑驳点亮之外，秦宇恒实在是没感觉这玩意有什么艺术价值。
活脱脱像是一个立在地面上，**了乌云里面半截的巨型鸵鸟蛋。
不幸的是，今天她就是那个要跑到鸵鸟蛋顶层，然后从里面偷出鸽子顶个球雕像的倒霉蛋。
“想什么呢？看你唉声叹气的。”一旁，阿兰摘下了耳机问道。
“我在想，这个鸵鸟蛋的顶楼，能不能看见乌云上面的彩虹呢？”
“很快你就能看到了。”阿兰笑着说道。
当然，乌云上必然没有彩虹。
秦宇恒揉了揉自己白皙的脸颊，
曾经她还是人类的时候特别喜欢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如今虽然已经变成了仿生人却仍旧保留了这个小习惯。
感谢这场瓢泼大雨，让她们没有堵车顺顺利利的来到了spacez总部大楼门前。
在路过最后一个路口的拐角时，秦宇恒看到了了一辆搬家公司的卡车正停在那里。
按照原计划，夏瓷此刻应该正在里面准备着和她们的配合。
片刻后，大巴便驶进了大楼的地下车库，学生们的说笑声很快便在这没啥科技感的地下四散开来。
在spacez的工作人员引导下，一行二十二人很快便来到了大楼一层的安检处。
即便是面对这群客人，安保人员也是敬业的做了全套检查，如果有不怀好意的人想混在学生里的话必然逃不过这指纹和虹膜的双重检测。
可惜，夏瓷早就在参观团将人员采集信息递交给spacez之前，便已经把这对来自圣彼得堡“姐妹”的生物采样信息悄悄安**了参观团的数据库里。
所以，哪怕这里的检查再严格，秦宇恒和阿兰也能大摇大摆的通过。
进到了大楼内部后，学生们都在好奇的打量着这号称最具实力民营企业的总部，唯独二人兴致寥寥，她们早已对这里的结构了然于心。
一至五十二层是spacez的行政区，布置和正常的办公楼没什么区别。五十三层往上则是他们的科研部，那里的布局就很特殊了。
因为不用考虑各个部门间的配合，所以科研部被分割成了一个个实验室，每层楼三到七个不等，一条长长的玻璃回廊环绕在每一层的玻璃墙里面，将这些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实验室连接起来。
他们之间也是各有空隙，所以如果处在玻璃回廊上的话，只要低下头便能看到第五十二楼的地板，以及无数正在透明实验室里工作着的科研人员。
为了保证这些人的出入，有二十三部电梯均匀的分布在这些螺旋回廊里。可惜除了有着权限的少数人外，都无法来到五十三层以上，更不要提那位于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了。
而此刻，秦宇恒一行人正在第二十层的公司历史展览区参观。
虽然学生们都对这家公司短期内取得的巨大成就而兴致盎然，讲解员也滔滔不绝的介绍着各种各样的公司历史，但秦宇恒和阿兰只是混迹在这些人中间，等待着行动开始的机会。
透过阿兰别在衬衣上的领带夹，以及二人的隐形耳机，夏瓷已经掌握了她们的第一视角信息。
可惜离着计划实施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她也只能在几百米外的车里静静等候，顺便看看传回来的现场直播解闷。
不过她的注意力全然不在那名领队的工作人员话语上，因为已经有好几个不死心的小男生向着秦宇恒搭讪了。
“你还蛮受欢迎的嘛。”
“没办法，谁让爷这么可爱呢？”秦宇恒小声说着，并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咦，凑不要脸。”
“这是事实。”秦宇恒挪揄着自己，随着解说员的步伐来到了电梯前。
下一个参观地点是spacez的办公区，虽然秦宇恒兴致寥寥，但是夏瓷却很在意。
因为这一层正是行程安排里，参观团今天中午就餐食堂的位置，也就是说阿兰在中午的某个时间点会“迷路”来到他们即将参观的办公区，然后“不小心”把存有夏瓷耗费一晚上所编写病毒的优盘插在其中一个电脑上。
所以，在进到那整洁的办公区后，夏瓷便开始凭借摄像头传出去的画面和阿兰沟通，告诉她哪些电脑可以插。
不算无聊的一个上午在学生们的欢笑声、惊叹声以及不跌不休的各种疑问里很快便迎来了结束。
现在是午餐时间，不出意外的，一行人被带进了20层的食堂。
大概是一上午的相处已经让他们与领队的那名工作人员相互熟络，午餐的时候大家说说笑笑的分散成了好几个小群体，在食堂的各个位置享用着美味的餐食。
加上不断来往的spacez员工，片刻后掉队的阿兰与秦宇恒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我去了。”
“好，注意安全。”
在食堂出口旁的拐角处，秦宇恒看着阿兰小小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里，之后她便坚定的向着记忆中三号电梯井的位置走去。
混在来就餐的人群中，任何人都没有在意她的存在，片刻后她便来到了事先约定的位置。
隐形耳机中也传来了好消息，阿兰已经成功将病毒植入了spacez的内部网络。
“夏瓷？”
“不要急，两分钟。”夏瓷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虽然冷冽没什么情感，却让秦宇恒很安心。
因为这是夏瓷抛开一切纷扰，开始工作的讯号。
正如秦宇恒的预感所料，spacez总部大楼前公路边停着的一辆卡车里，少女此刻已经将自己的脑袋转的飞快，十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轻快的舞动着。
她穿着居家的睡衣，白皙的小脚不时会轻轻无意识地跺下地毯，至于拖鞋，早就不知道被她踢到什么地方去了。
如同在家中一样，夏瓷已经把这个移动工作站改造成了自己感到最舒适的环境。
昏暗的灯光下，三台电脑屏幕在不断的闪烁着。
她的面容略显憔悴，毕竟三天只睡了五个小时，但那双乌黑的眼睛依旧炯炯有神，并且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行闪烁的代码。
为了能让自己安心工作，她这次只带了两个研究人员，充当司机顺便帮她端茶倒水，因无他，只因那些家伙除了抽烟之外什么都不会做，连咖啡的牌子都能买错。
夏瓷将已经见底的罐装咖啡扔到半满的垃圾桶里，忙里偷闲又从身后的小冰箱中拿了瓶新的出来。
“替换监控镜头.......写入身份信息.......电子设备控制.......后门.......秦宇恒的权限.......”
她樱色的双唇开开合合，小声嘀咕着自己。正在做的每一项工作，一切都井井有条，所有都和计划中的一样。
“spacez的安保系统，也不过如此嘛~”
片刻后，听到夏瓷这飘飘然的小小声音，秦宇恒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渐渐舒展，浮现出了微微笑意。
她明白，夏瓷已经成功了。
果然，身旁的电梯已经有了动静，可惜那并不是来接她的。
“秦宇恒，你先躲一躲，这部电梯里有人。”
“哎？不是你调过来的吗？”秦宇恒疑惑的问道，同时立刻躲到了一旁供员工休息的织艺沙发后面。
耳机里又传来了夏瓷的声音：“在我黑进去之前它就开始运动了，直接从顶楼下来的，可能是威廉，呃呃，我看到你了，你现在的位置很好，不要再动了。”
秦宇恒本想揶揄下这个飘飘然的小黑客，可不远处的电梯门已经打开，秦宇恒只好悻悻的闭上了嘴。
从电梯里走出了两个人，三四十岁，其中一个便是威廉，而另一个，秦宇恒觉得他有些眼熟，似乎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无奈他们正在用法语交流，秦宇恒一点都没听明白。
但是夏瓷却似乎发现了疑点，催促着秦宇恒把领带夹摄像机举高一些，让她能看到这两个人。
“你认识他？”秦宇恒指的当然是那名和威廉并肩而行的男人。
夏瓷沉默了片刻，这才换换开口——
“他——和在日本时，与西宫同行的人长的很像。”
被夏瓷提醒后，秦宇恒脑海里已经被淡忘的记忆也被唤醒。
没错，就是他，那个本应已经被守护者杀害的技术人员！
“可恶.......”一股寒意从秦宇恒脚底升起，沿着脊背直抵头顶，“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
夏瓷点点头，立刻抽出时间开始调查这个人的身份，而秦宇恒则在二人走后，敏捷的进到了电梯里。
铺装豪华的电梯，载着只有一个人的秦宇恒，快速的向着顶层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