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洁:
整合运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夺取新的城市,到攻陷巴特雷斯战舰。我们已经在这条路上行走好多年,但就在最近的几个月,从步履维艰变为一路狂奔,而这样的加速可能还会继续。
乌萨斯也变了,连年的征战与掠夺,为帝国带来的是包裹蜜糖的砒霜,现在蜜糖化了,战争的阴影重新笼罩在这个民不聊生的衰朽帝国头上,这一次谁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夜里,我踏着月光在战舰内独行,想了很多我们以前的事。
我会尽力活下去,履行消灭科西切的责任,但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最后一次写这些话,我们即将面对真正的乌萨斯战争机器,谁也无法保证能在其中幸存。一如我不知道这条路的终点在哪,我们会奔向绿洲,还是会冲下悬崖。
但是我知道,你是我的家人,直到我生命的终点,永不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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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3日 a.m 9:31 克拉斯尼市政厅 市长办公室
伊斯塔利坐在办公椅上,将一份合约书递给对侧的前任长官,后者唯唯诺诺地接过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伊斯塔利先生,您不仅把克拉斯尼的管理权交还于我,还让我一并管辖列索西比尔,我不是你们最厌恶的……乌萨斯贵族吗?”
“你同样是对这座城市最熟悉的人,而且在你管理下的克拉斯尼在经济和工业上都有所建树,至于对感染者怎么样,这是乌萨斯根深蒂固的问题,普罗塔索夫勋爵”,伊斯塔利回答道,“我不认为凡是迫害过感染者的贵族就都该死。”
“难道……难道您就不担心我立刻背叛,向帝国报告你们的状况?”普罗塔索夫颤声试探道。
“勋爵阁下,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的家人有没有在我们的进攻中受到伤害?”
“没……没有……他们躲在家里,都没事……”勋爵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
“别误会,我没那啥意思”,伊斯塔利笑着摆摆手,“如果乌萨斯帝国真的兵临此处,你认为你作为一个向感染者投降的城市管理者,会有什么结果,如果这不重要,那么想想你的家人,会有什么结果。”
普罗塔索夫脸色铁青,不再言语。
“加兹托克,切尔诺伯格就交给你了”,伊斯塔利转向了坐在办公室另一侧的斐迪亚,“城市重建大业尚未完成,你和卡阿莫斯教授还需继续努力,这对你我都非常重要。”
“兄弟,我懂”,加兹托克的眼神变得有些犀利,“总部也告诉了我某些事情,总之我会好好守住这座城市,你安心开着巴特雷斯去打仗吧。”
“你的支援设备都运到巴特雷斯了吗?”
“就这两天了,喀兰那边已经是最快进度。”
“那就好,时间不等人。”黎博利又把目光转回乌萨斯勋爵:
“勋爵阁下,无论过去你们多么仇视这些矿石病患者,但最近的时日,我们在城市做了什么,你应该看在眼里,我希望你能继续观察下去。”
“你们需要改变,感染者也需要,这场变革将降临在整个乌萨斯,还有它的全部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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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伊斯塔利来到了城市边缘,送别两位新加入的干部。
“你们这次的任务关系到整合运动的未来,我也不想给你们压力,希望你们一路顺利吧。”黎博利对二人及其身后的部分整合运动成员郑重的道。
“彼此彼此,你还要迎接更大的考验,千万不要死掉了,伊斯塔”,“逆流”柯伦娜叮嘱道,“一定要撑到援军的到来,不然整合运动很难在正规军的攻击中幸存。”
“别说得这么难受啊你们两位,我相信你一定能赢,毕竟你是弗拉基米尔先生最看重的人”,“暗痕”安特洛夫笑着拍了拍黎博利的肩,“你和他有着共同的思想和信念,就凭这个,我也会无条件地信任你。”
“啊,说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这家伙”,伊斯塔利也回拍了一下对方,“我相信我的战友们,不管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加油,二位。”
“一定要赢哦。”柯伦娜最后鼓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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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 14:02 巴特雷斯战舰2区 练兵场
被俘虏的数千名士兵,在黎博利的通告下,从士兵宿舍被带到此处。此时,士兵周围都是手持重兵把守在场地的整合运动的成员,这似乎预示着他们的结局,令他们内心充斥着绝望,面色灰败,萎靡不振。部分士兵呆滞地坐着,部分士兵闭目祈祷,还有部分人人甚至哭泣了起来。
场地边缘的屋檐下,霜星和塔露拉皱着眉头,也注视着面前的情景。
“下午好啊,霜星小姐、塔露拉小姐。”乌萨斯男性如同幽灵般在她们身旁浮出。
“你好,幻灵先生。”霜星有些敷衍地应付了一句,即使她的父亲认可这个男人对整合运动的价值,他身上散发的某种气息也令她近乎本能地拒之千里。
“呵呵呵,两位也是来这里看好戏的吗?”幻灵笑着问道。
“好戏?什么好戏,我们只是听闻伊斯塔要把俘虏集中起来,来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而已。”塔露拉的声音饱含十足的警惕。
“看了你们就知道了,我可以做个小提示”,幻灵打了个响指,“伊斯塔能导演出‘幽魂狩猎’这样的顶级剧目,自然会安排好随后的每一个情节,还请二位不要做无谓的忧虑。”
话语声中,伊斯塔利已经来到了练兵场最前方的主 席台,屹立在所有俘虏士兵的面前。
“各位战士们,相信各位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先承诺一点,我让你们在此集合,绝不会伤各位一根寒毛,而且,我允许各位携带一定量的口粮离开这座已然被我们占领的战舰,但前提是各位听完我的讲话,你们看如何。”
台下雅雀无声,士兵们不敢相信这样的事,迷茫地互望着,就连一旁的霜星和塔露拉都露出疑惑之色,唯独幻灵依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
“那么,我请各位问问自己的内心,为什么要仇视感染者?”
依旧是一片安静,似乎有士兵欲言又止。
“自古以来,感染者之所以染上这个绝症,无不是因为接触过多源石制品,换而言之,每个感染者都是为帝国的繁荣尽心竭力,直至染上绝症,献出生命。明明我们为乌萨斯付出了所有,明明能生产出避免感染的护具,随着医疗水平的发展,延缓病症的治疗方式也在普及,就因为不能再为帝国拼命工作,就该被帝国铲除,就该被人民敌视吗?”
“当然,这一切与各位无关,那我再问一句,各位都是甘愿为国家献身的英勇战士,都是顶天立地的好儿女,为什么被千里迢迢地发配到这卡克索斯,忍受着最严酷的环境,领着最低的薪水,没有立功的机会,也没有调离的条件?”
声若雷震,陡然冲击着在场的每一名俘虏,心有戚戚。他们几乎都是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的普通士兵,或是被关系户排挤,或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官僚,被调职与此。随着巫王统治的终结,莱塔利亚对卡克索斯再无想法,这令不败战舰成为了一个摆设,任何战功与其无缘,也就沦为了第五集团军处理这类士兵的场所。
“除了染病与否,各位与我们感染者究竟有何区别,都是一心为国,最后却迎来了这样的命运。难道各位就甘心被帝国政府,被军部贵族随意摆布,永远沦落于此。难道不想想你们的家人,他们翘首盼望多久了,你们又还要等多少年才能回到故乡?等到你们父母的骨灰洒下移动城市,还是你们的妻子丈夫改嫁改娶?”
这些话如同尖刀一般刺入每个士兵的胸膛,撕裂着他们的内心,令数名士兵瞬间落泪。一旁的霜星与塔露拉亦是身形一颤,彼此对望一眼。
伊斯塔利继续痛陈帝国对他们的不公,他时而慷慨激昂,时而冷言冷语,辛辣地把残酷的现实展现在所有士兵面前,每一句话都精准地破除着士兵内心的防壁。众人起初还委顿在地,在他如风吹野火般地煽动下,内心埋藏的委屈愤怒终于被引爆,此起彼伏地应和起来。
“如果有时间,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们帝国为什么会唆使你们仇视感染者,制造这个矛盾。但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各位想继续匍匐在酒池肉林的贵族面前,做帝国的奴隶,还是站起来打倒他们,做乌萨斯的主人?!”黎博利举起左手,高声喝道。
众士兵血脉偾张,开始站起身来怒喝:“干掉那些混蛋!”“把鲁兹斯基的头割下来喂狗!”“‘乌萨斯粗口’,老子今天反了!”“今天开始就跟着感染者干官老爷们!”……在沸腾的声浪中,竟再也无人提离开战舰这件事。
“哈哈哈哈哈哈!”幻灵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如何,二位,这出戏好看吗?”
看着这几千士兵因伊斯塔利的话语转换阵营,塔露拉忽地想起在切尔诺伯格时他向市民跪地道歉的情景,心中既有惊佩,亦有骇然。
“我得承认,这确实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霜星哑然失笑,“他也是这么说服你的吗,幻灵先生?”
“并不竟然,比起话语,我更重视说出这些话语的人”,幻灵对台上的黎博利投去了锐利的目光,“他带来的变革之风将刮向整个乌萨斯,为此,我愿倾力相助。”
接下来的时日里,伊斯塔利将整合运动成员悉数转移至巴特雷斯战舰,只在三座城市中留下必要的维持治安的部队,并令投诚的战舰士兵教授整合运动部队乌萨斯军中新式装备的用法。另一边,令浮士德与幻灵接洽,扩充情报部门,并开始侦查乌萨斯军队的动向。更多的物资与抗感染护具转移至战舰内,整合军的干部会议也每天定时召开,所有人都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