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绍一遍，我叫方薇薇，燕大校友，斯坦福大学，心理学博士，因为社团活动来心理社帮忙。”办公室里女人在包里翻找，她的黑人助手帮我挂上手环，“对催眠有了解吧？”
“有过一些。”
“那就准备好吧。”方薇薇掏出一个小铃铛，小得有些可怜，“看着它。”
“就它吗？”我笑了起来，“是不是有点太——”
眼前的世界突然离我远去，变成一个小小窗口，我在黑暗里抬头看着唯一的光亮。
“恨……HATE……La haine……”耳畔的风轻轻说，转瞬即逝。
“你听得见吗？”方薇薇问我，我看向四周的黑暗点了点头。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一堵墙。”我告诉她。面前有一堵墙，墙上漂浮着无数我熟悉的人的名字，季凌，季寒，江璃，杨适修……他们组成了这堵墙。“一堵由名字组成的墙。”
“上面有什么你在意的吗？”
“有啊。”我盯着那个名字，顾柔这两个字不断发红发深，最后变得一片血红，“姐姐……”
“什么？你说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姐姐……”
难以描述的感觉从心底涌上，痛苦而疯狂，我感到自己已经不能再呼吸。周围的血红从四面八方涌来，掐住我的脖子想把我淹死在这里。几近窒息中，我吐出那两个字：“姐姐……”
呼啸的疯狂吞没了我的知觉，我只能隐约听到几句话：
“……他失控了！……”
“……FUCK！他的心率在上升，他潜意识里到底藏了什么东西……”
“……深呼吸，你很冷静……”
“逍遥，不要陷在里面！”
混乱在呐喊出现的瞬间消失，知觉回归身体，我又重新感知到身边的一切。
“OK，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沙漠。”我环顾四周，除了遍地黄沙之外，没有任何事物，直到我看向我自己手中，“还有一把枪。”
“枪？你确定？”
“我确定。”
“嗯，缺乏安全感……”
是我的M4。有些掉漆的ACOG瞄准镜，几处熟悉的划痕，还有前挂的榴弹发射器。烈日下他手感冰冷，我将保险调节至全自动模式。
“试着在周围找找看。”
我照做。无边黄沙中，我发现一具尸体，衣衫褴褛，头部没有任何肌肉，露出白的吓人的头盖骨和黑洞洞的眼眶。
我……我在害怕这具尸体，或者不是。我不自觉的抬起步枪，对准它，尽管它一动不动。身体的某些部位自发地动了起来。
“你看到什么了吗？”
“一具尸体……没有脸。”我盯着尸体。混乱而不堪的情绪在身体中回荡，以至于我在微微颤抖。
“你在害怕吗？还是说其他的情绪？尽可能的来向我描述你的感觉。”
“我不知道，激动吧，也有些像战栗，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在害怕他……他动起来了他动起来了！我要开火了！”
“你先别——”
我把子弹尽数倾泻在尸体上，没有用，本来可以轻易穿透肌肉的M193如入海泥牛。骷髅头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个尽是冷酷嘲讽的笑。
我试图去寻找备用弹匣，一无所获，身上是一件酷似汉服的长袍，没有自卫武器，没有战术刀我唯一的武器就是手上和烧火棍没有多大区别的步枪。
我终于发现了最不对劲的地方——这种不对劲一直就像潜藏在幕后的背景音——他的衣服、他的衣服和我的一模一样！
我快步靠近，抡起枪托狠狠砸在他脑门上，伴随着清脆的“咯噔”枪托断裂。骷髅发出无声的笑，没有牙床的牙齿互相碰撞。
“发生了什么？！你回答我！你回答我！”
“Shit他失控了，他要失去意识了！”
“尝试唤醒他！唤醒他！”
“姐姐……”我又一次呼唤起这个名字。我知道的，自己对顾柔的执念已经到了一种畸形的程度，回到华夏后我忆起顾柔的次数愈发增加，简直病态。
其实，我知道顾柔死在什么人手里的，在那个人告诉我之前。那个人只是帮我锁定了复仇的对象。
在江璃出现的那天。
我知道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我好的。江璃……他一直背负着某种愧疚。她的带着替代性的接近也好、她的带着偿还性的保护也好……
我知道是因为顾柔的。
抛弃步枪，我走到骷髅面前，他一种诡异的违背基本物理规则的方式直立爬起。我冷眼看着他向上抬高右臂，然后狠狠地把手肘对着他的头盖骨正上方重落！
正十二点肘击！
手肘，硬度系数和牙齿一样是7不过分得说肘部是人体身上唯一一个灵活攻击**官，一旦将手肘次上往下猛击，基本所有成年人都可以击碎相比之下硬度系数只有3到4的头盖骨，凶残到在任何的职业拳击比赛中这招都是被禁用的！
一下，两下，骷髅碎成一摊枯骨。
不知何时起了风，漫天黄沙裹夹着骨头在不远处拢聚，它的上下颚拢聚，发出的声音不男不女却有些熟悉：“用顾柔教你的办法对付我，有用吗？”
“我去你丫的。”我啐它一口。我已经知道它是由什么组成的了，失去顾柔的悲伤苦涩，忆起顾柔的恐惧逃避，不是去针对谁但真真切切确确实实存在的恨意，对季凌季寒的愧疚。
这次就让我来直接面对吧。我摆出起手式。
它向我摆出同样的姿势，我们对峙着互相接近。突然我先发制人一个高踢腿，准备先命中他的肋骨后在接上后续几招让它失去应有的行动能力。
没有奏效，骷髅的灵活程度超出我的预料。紧接着它的骨爪向我门面袭来，我后仰躲开攻击，代价是我的重心一整个向后移动，为了躲避后续攻击我不得不在地上翻滚。
沙土我摸到了什么东西。下意识顺手持柄反手握住，SOG S37像撕裂漫天黄沙的一抹黑。持住战术刀来回斩击，它右手的大拇指和无名指均被我斩落，我趁机用尽全力回旋踢，战术飞刀也在回旋踢余劲退散的时候掷出！
下一秒我注意到我犯下的错误，战术刀直愣愣的插在肋骨上毫无作用。我冲刺拔下刀二度挥动，准备再展一闭，手臂处被死死摁住。
“你在害怕。”
骷髅猛得两拳，我倒飞出去，在地上翻滚不知多少圈，才让自己得以停下。我的下一个目标，锁定为它的膝盖。
“在逃避。”
我没有理会它，在经过它身旁的那一瞬间翻滚，出刀迅捷。
“在恨。”
攻击失败。我没有成功命中，只是在腿骨上留下一道细微的划痕。
“软弱，可悲，你甚至连你自己最恨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只能无能的在我这倾泄怒火。”
“让我出去！”
“你觉得你做得到吗？”
刀锋划破空气，AUS6，不锈钢在阳光下的闪耀并不刺眼，不过足以饱含所有杀机。脖骨、脖骨、脖骨！我连续三次向同一个位置攻击，那里原先是咽喉，人体最脆弱的部分。
还是无效，刀尖总是和骨质差之毫厘。砰的一下骷髅将我放倒，我摆动双腿让我可以缠住它的下肢扭动，这样在攻击的影响下它就没有机会来掐制我的脖子——
又一次失败了，它丝毫没有受到我的影响，即使是我把它的小腿都拧了下来。手骨伸向我的脖子，我拼尽全力为自己博得一线生机，腿上动作不停，不过半月板不会见得比小腿更硬，在没有肌肉的躯体上效果不大。
最终我停下了，手臂与前肢骨死死卡在一起。
“什么都放不下，真是贪婪。如此恶意地消费别人的善意，我鄙视你。”
“闭嘴！”我怒吼着把头撞上去，没有疼痛，只是有来回荡漾的眩晕。意识闪烁出出的零星片段中我看到了日落，是的，日落。巨日悬挂在世界边缘，号角声中光轮和倒影又重组为一道圆弧。
“软弱。”
骷髅在身后用手骨勒住我的脖子，我挣扎但是效果不大……人的手臂实际上也是攻击**官，和相近重量生物格斗时可以用这招让其失去绝大多数的反击手段。
“可悲。”
我又用起了手肘，死命敲击肋骨，并试图为自己夺得一些生存空间。
“你根本就不配拥有这一切……”
“滚！”我怒吼一声从椅子上醒来，背后满是湿汗。方薇薇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她的黑人助手有些戒备的看着我。
“给。”方薇薇把纸张递给我，“这几天多去玩玩，放轻松些，不要想那么多，有机会还是去正规医院看看。”
“谢谢。”我没有看纸上的内容，小心的把纸叠了几叠，放进兜里。
待顾逍遥离开以后，卡塔尔才提出那个困惑：“老大。”
“什么事？”
“你为什么要帮他？你知道的……他是我们的敌人。”
“因为他和我一样还有执念……心有执念，则万事不得自然。”不再是女孩的女孩轻轻重复吕砷的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