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骂人。靠。
我冲出门外，也想要冲出来的叶凡被我一脚踹了回去，C院的人都有一个在战场来说很有可能致命的缺点——为了隐蔽性和敏捷性，他们通常都不会有防弹衣，也有别的说法说是因为预算问题。
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想要开门出来的季寒被我一把推了回去，她继续试图出来，结果脑门一下子磕在玻璃上，白皙的额头上顿时多了一片红晕。
“待在里面！”我把嘴贴在玻璃上大喊大叫，在平常时候这个行为估计看起来像个傻子，“你们都不要出来！”
随后我就什么都不管了，趴在地上，以汽车作为掩体，然后从边缘一点的位置开始向外瞄准。
在听力受损的情况下我没有任何方式去通过除了视觉以外的方式去获取敌人的踪迹。耳机里除了枪声之外一直有人声鼎沸，像是我的某个队友，像是那个姓柯的接线员，又像是UAV的操作员。
危机感一瞬间涌上心头，我转身，因听力而失去的警惕继而导致我没有发现来自背后的敌人。
我和他几乎是同时开枪，他倒下了，而我又中了几枪。突发的疼痛和震荡让我一瞬间几乎晕了过去，手一抖，枪差点掉出来。
虽说防弹衣可以挡住绝大部分的子弹，但说实话剩下的冲击力就算是吃下去也是着实见鬼。我忍不住地咳嗽，想从肚子里咳出些东西。
尽管身体不堪，但不远处出现的新的火箭筒射手还是被我眼疾手快第一时间打掉，飞向天空。破片四处溅射，刮过脸庞生疼。
后车终于赶到现场，也不知道是谁在开车，落地掀起巨幕的沙土。停车的瞬间季凌和洛冰双双跳出来，落地翻滚，抛出腰间的烟雾弹。
“应该没事。”终于可以隐约听到有人说话，季凌拍了拍我的胸口，把车门拉开。
相比之下洛冰的话就是言简意赅：“死不了。”
谈话期间烟雾袅袅升起，拢盖一切，阻断了所有视野。我拍拍自己的腹部试图去拍去呛气，和季凌一起，把人一个一个地拉出来。
我方配置一辆可以用的悍马，一挺机枪几条步枪，空中UAV指路，屁股后面还有一个指挥所给我们保驾护航，终极技能·摇人正在启动，只要时间充裕我打回他老家都没关系，这种富裕仗我李云龙八辈子都没有打过……个屁！
对面什么底细我都不知道，还打仗呢，跑啊！
“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的那个！”我突然想不起刚刚和我说话的人的名字，“给我路线和所有的情报！靠边，不要贴墙！小心跳弹！”
“顾队长，重复一遍我的名字叫柯露露。”另一头的接线员不紧不慢，“你们目前最佳选择还是教堂，直线距离在一公里左右。等一下，指挥部传来的建议——抛弃车辆等待后续回收，进入居民区沿直线前进，会有教团的人员对你进行接应。”
路线上传至终端，我看了一眼就大致明白了什么意思——我们目前完全脱离了队伍，表示地方区域归敌的红色光点几乎遍布整个帕格尼尼，但都是表示可能性袭击的暗红色光点；最近的我方单位是江璃路晚晴诸葛雨在的那辆车，上面好像还有叶凡的两个小伙伴，直线距离1.6公里左右；处突的海里靠谱特似乎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围绕着代表敌方鲜明红点转动。
总得说来还是教堂这边最靠谱。车辆的目标太大太明显，我把握不住，换叔来。
老宅的门被季凌用枪托当的一下敲开，空无一人，门边的圣母玛利亚像盯着我们，低眉，顺眼。
横枪进入室内，杨适修步枪无托的好处这种时候就体现出来，不会造成任何阻碍。自从上次任务回来姓杨的也不知道在哪里搞了一笔钱把T97换成了AUG A3，脱离了北方工业的大怀抱。
“待在我后面。”我向艾米莉卡示意，然后靠在她前面作为遮挡。人手不足，只能临时补派杨适修和季凌去组成一个尖兵小组去开路，最后梁栋押尾作为掩护火力以备不时之需。
叶凡和丹妮？叶凡在这种时候已经成为累赘了，但丹妮的SIG MCX在原先的短枪管基础上还加了.300 BLK的亚音速弹，渗透效果出奇。
“安全。”
“前进。”
“这位小姐你注意一下射界，还有不要金手指，我还年轻，谢谢。”
推开一扇又一扇老旧的木门或是铁门，里面没有人也没有物，墙上漆黑的手印似乎昭示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褪色的相框里记忆着曾在这里生活过的一家五口，如今，变成残旧破败的土黄。
“帮我一把，后面有个通风孔！”季凌找到的新发现惊扰了所有人，“我够不着！”
“你小声点你是要把他们都引过来是吧！”杨适修压着嗓子骂他，“我在这里，上来！”
“啊这，你是以后要当淮阴侯吗？”
“别讲废话，看外面！”杨适修用肩膀顶着季凌的屁股给他做了垫脚石，“你在这么逼来逼来你信不信我直接大头换小头？”
“怕了怕了。”
话是这么说着，季凌依旧老老实实地眯起眼睛，汇报窗外的一切症状：
“额……一片院子，草都没一根，换我准种点树，种点菜也好啊……”
“别讲废话！你再讲废话我把你丢下来！”
季凌顿时安静了，一言不发，像是在寂静的夜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就像老石像一样沉默又一动不动。
沉默着过来十几秒谁都感到不对劲，杨适修试着拍了拍季凌的屁股：“喂，我也没叫你不说话啊……”
“拉他下来！”
我当机立断上去就是一脚把两人人踹翻在地上，子弹顺着窗口冲入室内击碎腐朽已久的墙壁。洛冰冲上去抬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炙热的子弹顺着枪管中的膛线冲入狭小的窗口再冲上楼房，带起细微的血花。
暴风雨自始至终都是从第一粒雨滴开始爆发。很快，超过数倍的子弹向着窗口袭来，涌入的不在少数，泥土和火花飞溅。
“撤撤撤！”我把身体挡在艾米莉卡前面，混乱里飞扬的尘土疯狂地击打在脸上，“撤！梁栋！”
“来不及了！”入门处枪响如雷鸣，节奏而连续，中间混杂着少年的疯狂呐喊，“有人冲了！”
突然出现了如火焰一样的风，热风从墙外闯入，随着破碎的墙面一起击打在每个人身上。冲击波导致我撞在后面的艾米莉卡身上，两个挤压在一起的人和纷飞的砖块一起落在墙壁上。
见鬼……我举起步枪。季凌在地面上翻滚几圈之后把步枪对准对面小楼天台，子弹的扫射里人和空空如也的盆栽都一起碎裂。
三发点射又是三发点射，杨适修优先点名了火箭弹射手，年轻人哀叫一声从楼上摔下，血沫落在地面上，像滴进泥土里的眼泪。
“梁栋！”打出半个弹匣后我死命按下耳机，“你特么快过来啊！”
“咳咳！”叶凡从不远处的砖瓦堆里冒头，脸上的灰土已经完完全全把原先的样貌掩埋，裸露的皮肤上多出数道血痕。
事到如今也顾不上他还有没有别的伤口，我一把抡起旁边的大小姐用肩膀把她朝着叶凡的方向顶了过去：“接住！看好！出了事你提头来见我！”
“欸等等我……”叶凡手忙脚乱地把人接住，手一扬一抖从背后拉出他的AK——拆卸了枪屁股把护木更换为带着前置握把的木制护木，前口咋换上了和AK74U类似的喇叭状消音器，虽然看着别扭但却莫名其妙的好用，外号“没屁股骑士”——“你有病吧！”
灰头土脸的叶凡把同样灰头土脸的艾米莉卡拉到身后，冲着我大吼：“你让我怎么解决？”
“你怎么解决我怎么知道！偷着乐吧你很多人想这样都没有机会！”
纳什均衡理论：当对手知道了你的决定之后，就能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
反过来也同样适用。实际上双方的目的都很明确，他们打我们逃，但是最重要的一点优势拿捏在我们这边。
信息差。
信息化作战的优势有时候就可以在这种关头体现出来。我们可以很清楚对面的动向、位置、路线以及我们的后方也会有大量的人给我们出谋划策，而对方却不一样。
一路上我没有看到任何的通讯工具。姑且算作是他们以一定的人数作为单位好了，每个单位都配发了一至二通讯器材(无线电台的可能性很大)，那么前线基础作战单位就算是人和人之间跑动传话再经过电台进入通讯网络，进阶进入指挥层面，在以原先的道路回到基础层面时都会造成相当大的传播时间浪费和行动时间亢余，更不用提锁定我们的具体方位和人员分布，说不定这种时候听声辩位反而会显得更加靠谱。
所以……不管对方的目标是针对浥特兰，或者说有更细的目标比如说要搞定艾米莉卡，估计他们连艾米莉卡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样一来，其实我只要解决目前眼前这批人，在悄**地进村打枪得不要，直接解决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非常难处理。除了第一轮交火的时候双方打出了交换以外剩余的人全都隐藏起来，互相在掩体后面放枪。
对方其实人数不多，四到五人左右，双方都精确知道对方方位的情况是几乎都是僵持的交火，AK作为设计缺陷机瞄的射击其实在这种环境下可以忽略不计。
战术五条基本守则之一：不要从低处向高处发起进攻。
打出手势，借着杨适修火力压制的时期我从地面上翻滚到另一个身影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洛冰平淡地看了我一眼，把身体缩回墙后尽可能蜷曲，枪口向地面垂落。
“有没有带私活？”我抬手接起季寒丢过来的小镜子，确认一个人在砖块后小心翼翼地给了他三枪，直到确认这个人倒下。
如果江璃在就好了。江璃的话，肯定会有解决方法。
说来也不知道是厄运还是好运，我没有经历过这种僵持性的实战，先前所在单位为快速反应部队的位置也注定我不会遇到此类情况。废话，解决僵持的人怎么会遇到僵持？
收回枪口，承受着墙壁上被子弹打击而引发的震动，现在攻击我的大概是一把M16，三连发三连发，也不知道是A几的版本。当然，也不排除是空军用的GPU，毕竟当年美军在阿克利亚西贡铁拳二度的时候留下了不少美系的武器装备，如今绝大部分都流入黑市。
洛冰摇了摇头，慢慢地说话，甚至还有点委屈：“没有，我临走前被作为有前科的危险人员被特意关照了，都没了……”
“'只剩下这个了。”洛冰的小手手拉出背包，取出被折叠榴弹发射器，旁边还有三枚同口径的榴弹。只不过是榴弹看起来有些痕迹，像被拆解之后再重新被组装起来的翻新机。
“榴弹壳，加了点金属。”
“铝热反应吗？”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洛冰做的是什么东西。
“镁。”
大致明白了。说简单一点……洛冰偷偷带了零件进来，然后用可取材料(镁和引燃剂烟雾弹里都有，剩余的化合物以她自己的水平也不太可能做不到)，配了三枚燃烧榴弹出来。
“等等……这东西不违规吗？”季凌看到这玩意有些惊讶地叫了出来。
“什么违规？”
我都来不及送给他一个白眼就把榴弹竖起来：“战场变故，情况不明！”
语罢，我扣动板机。
榴弹飞舞，在划出苍白的弧线后落入房中，仿佛来自地狱的火焰带动了人影的惨叫。只剩下人的体形的生物从楼顶一跃而下，粉碎在土地上，和泥土一般漆黑。
“……季凌、杨适修，过！东南，底层房间！”我大声呐喊，“梁栋，过来，我们准备撤了！”
“来了！”“收到。”“……收到。”
梁栋扛着轻机枪哼哧哼哧地跑过来时季凌和杨适修组成双人队形，互相掩护着冲向目标，目光平静。
“叶凡，艾米莉卡！”
我冲出去：“跟在我后面！”
泥土湿滑，带着从未凝实的恶意，似乎是想让任何一个从它身上经过的生命体自此摔入地狱。焦黑的尸体依旧保留了生前的痛苦蜷曲，瞳孔在燃烧后皱缩，变成核桃仁大小的碳。
我冲入房中，却看见季凌和杨适修待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到十岁的孩子们拼命的躲在房间的角落，姐姐压在弟弟身上，用颤抖的手遮住他的眼睛，自己则是用满是恐惧和警惕的双眸紧紧盯着我们，嘴唇几乎被自己咬出血来。
我看着他们，记忆中的不该出现的影子缓慢自朦胧中浮现，让我逐步感到疲惫。
或许……在他们眼里，我们和他们、他们都没有区别吧。
都是坏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