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笑着从路中央跑过,他们挥舞着塑料长杆,喊着我不能理解的神话人名。街角的阴影里母亲抱着初生的婴儿,一旁的父亲神色阴暗,不知在心中徘徊着什么。
只有教堂北边有铁皮棚,越往南,帐篷的存在就由零星变成了密布,直到远方青空下的混浊。
教会主管这片区域,但是援助物资上的大头还是由欧盟负责。在难民潮初期资金还算充裕,但随着时间推移资金已经捉襟见肘,尤其是这些年难民营单单新生婴儿的人数已经达到一万人的情况下难民营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一个对于欧美来说政.治.意.义高于实际意义的产物。
收回目光,神父就在不远处。视线当中的老人身上自带着一股祥和的气息,他在轻声地在和周围人交流,苍老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神父?”
缓缓走过来一个黑人男子,身材壮硕,嘴唇凸出,脖子上的工作证、记者证和相机证实了他的身份——一名为某个大社工作的记者。我不喜欢记者,阿克利亚期间有很多任务都是因为作死的记者惹到奇奇怪怪的人我们又出于规定得去救人,上下都对这个职业没什么好感。
耳机忠实地把十米外的谈话传入耳中:“……我已经决定要走了。”
“因为卡里芭莎他们吗?”
“嗯。”
神父看着他,最后却只有一句话:“主会庇护你的。”
他目光深处有一抹无能为力的痛苦。看着他的眼睛,我似乎理解了他前些日子里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些有关于无法改变现实的痛苦和愧疚。
他站在人群中央,我却分明看到了自己:站在地道里惊魂未定的自己,躺在屋顶上遮住眼睛的自己……
露出了贪婪的自己。肮脏的自己。所有人都在看着我。所有人。所有死去的人。他们都在看着我,露出匪夷所思的诡异的笑。
淡薄的血雾在周围环绕,里面隐藏着嘻嘻的笑意。
“警长?”
“警长?”
“警长?”有人在呼唤我,阿部尔嗓子里淡淡的沙哑出现在耳边,“你在这里干什么?”
“现在暂时没有什么事,”我无端地松了一口气,把手从枪支上放开,“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是最近有一些人……没有什么。只是有一些人来过而已。”
“其他人?”想想最近我也没有见到什么形迹可疑的家伙,我连忙问道:“什么人?”
“……”他忽然皱起眉头,“就是那些……医疗援助的人。反正好像有问题。”
“我会注意的。”
“警长,能帮我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吗?”有人在喊我,我打了个招呼跑过去。
离炸毁海运船已经过去三天了,没有任何有关于查卡巴伦或者是他孙子的消息,甚至连一个新闻都没有。也道尔连同波西亚都风平浪静,安静地甚至都不像一个战场。
希望只是避避风头,说不定人家已经寄了,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躺尸。紧迫的情况并不代表我们可以活动,活动都是依赖情报基础的,屁点情报没有就靠三个人塞牙缝都不够。
需要处理的事情仅仅只是一根出现问题的水管,更换就行,我先关闭了上节点的水源流通,用扳手处理卸下旧水管。
一旁伸过来的一只手帮我把换上去的水管扶住,我将其固定,对着阿部尔道谢。少年笑了笑:“我理所应当这么做的,警长。”
“你对这里很熟悉吗?”想起他上次把我带到教室的经历我问了一下,不过下一秒我就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怎么想都不可能有人愿意待在难民营,如果不是无路可走的话。他的脸上不出所料地露出了掩饰住的尴尬,像昨夜隐藏在淡云后的皓月,撕去表面后便是不可否认的现实。
“大概是……八年了吧?”他的眼睛里一下子失去了光,“战争的时候我还很小,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印象了。童年……如果可以称之为童年的话,我的童年只有三样东西。”
他苦笑着竖起三根手指:“飞机导弹的破空,炸弹和哭。我出生的时候美利坚人还在,大部分人也相信美军最后能赢。我父亲在时是美军的一个工作人员,同时兼任向导、翻译等工作。”
好听一点的说法就是工作人员,但若是直白,实质上便是走狗——不管阿部尔来自中东何处,美军在当地人眼中入侵者的身份都不可改变,他一家的待遇也不会好到哪去。
“不过都已经是我很小时候的事了,我妹妹四岁的时候我父亲和母亲决定离开家乡前往欧洲,之后我和妹妹就一直在这里。”他慢慢说,“我父亲死在了路上,我的母亲在到达波西亚四个月之后就死掉了。抱歉。”
他突然从自己自顾自的回忆当脱离:“一不小心说了这么多话。或许是因为父母吧。”
家人?如果爸爸妈妈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开心吗?他们会情愿自己的独生子、那个被称作侬侬的孩子沦落为如今这番模样吗?
眼中弥漫起和他相似的黯淡,但不出一秒,我就从黯淡里醒悟过来:“我先去巡逻了。”
语罢,我和他点了点头,独自一人离开。阿部尔看起来是个少年模样,实质年龄甚至已经到了二十岁左右——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发育期担惊受怕严重阻碍了他的成长,让他的身高永远都停留在一米六。
不知不觉来到了最高点,清晨的空气中还弥漫着残余的水汽,使得一切都湿漉漉的。晨曦在水洼里反射,使得世界笼罩在光影中。
喧嚣从棚户与帐篷之间升起,走出家门的人们开始做自己的事情。孩子们在奔跑,只有孩子,剩余的人脸上多是麻木。
就像是没有血气的阿鼻地狱,地狱到瞎说(猴)周树人都不肯收的地狱。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我来这里的意义是为了什么:我不能改变什么,他们也不能改变什么,平行线的意义就是永远都不会相交,我做的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我和胡地他们做的事情有意义吗?人都已经死了,就算我追上他,还能改变什么?
好累……巨量的疲惫从心底升起,周围的光晕中波动着朦胧的人影。找不到线索,也找不到自己真正应该做什么。
“顾逍遥,我们需要你过来一趟,在大门这里。”耳机里的呼叫打断了我的瞎想,“我们有合作者来了。”
“合作者?”我一边赶路一边反问希尔,“我们怎么会有合作者?”
“你来了就知道了。”
大门距离我刚才的位置只有不到两百米,我一路小跑过去,希尔正领着人往里走。三个人,出乎意料的合作者是来自希尔土司的三名学院,我们先前就见过。
“怎么回事?”远远地我停了下来,打开无线电,“怎么来的是他们?”
“我不知道。”希尔冷淡地回答,“不过他们知道我们在追查人口贩卖的事——既然目标一致,那他们来了就是队友。”
“不用这么担心,”胡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身后,“反正到时候什么都会知道的,他们三的战斗力可能还不够你一个人打的。”
“可那个德克萨斯……”
“所以我说是三个人。”胡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人还有风险,不过人一多,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别忘了你一开始的时候也是不熟悉的人……不过你那时候是有担保的。要不先过来?我房间还有些好康的。”
“你要干嘛?”
“过来你就知道了。”他带着我走回教堂,用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我这里还刚好有和他们有关的情报,贼好搞,我都没付出什么代价。”
我接过他手上的文件,语言原因,我手中的情报采用汉字编写,经过翻译软件原因导致文件在语法上存在一定错误,只不过不影响阅读罢了。
最厚的文件当属德克萨斯·奥力威,出生于美利坚德克萨斯州,世世代代都是大名鼎鼎的德州骑警(德克萨斯骑警司)。出于武德充沛的优良家风,德克萨斯第一次接触枪支时是四岁,七岁时成为远近闻名的优秀射手,后来横扫全美各类民间官方射击比赛,接收到过第75游骑兵团和洛杉矶SWAT的邀请,后来开始加入全球刑事警察学院战术警务系,成为学院的一年级新生。
路穷,黑江省人,人生经历非常非常非常地朴实无华,从小到大几乎在同一个地方长大,和我以前的人生经历非常相似。大一时报名了全球选拔,改入社会关系专业。
最后一名是三人的“头儿”,夏洛克·弗雷利,和艾尔莎一样来自于伦敦,孤儿,劣迹斑斑,曾经差点被送入青少年矫正所。情报上详细地列举了她大大小小的各项违规记录,结尾标注了所属专业。
“怎么说?”
“我没有什么看法。”我回答道,“不过就算多了三个人我们也没多什么——除非他们有线索,不然我们还是什么都干不了。还有他们能打吗?”
“其实主要不是能不能打的问题,其实在那些老手眼里,你和他们三个其实没什么区别你知道不?”胡地重新把文件整理起来,“现在老手太多了,他们就顾忌一个事——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所以对我们这样进去浑水摸鱼的人来说才是机会。”
“你们先别过来了,我接受到一条情报,”希尔呼叫我们,“祖鲁发的母亲叫做玛露伊卡,是个.妓.女,据说现在还在营业,行迹不明,通过她我们应该可以往上找。”
“我没有路子。”胡地摇摇头,“我们在也道尔没有情报部门,上次的消息是买来的。而且现在在这一带的只有一支范海辛小组,剩余的全部撤离了。”
“情报……我可能有。”我打开自己的手机。
一个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呼叫海蛇,呼叫海蛇
叶不烦:你搞什么飞机
一个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搁哪儿
叶不烦:你说还能干什么
叶不烦:事态上升了,搞情报呗
一个高尚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我要找窑子
叶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