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江璃轻轻说。她把自己搭在椅子上,眼中闪着微弱的涟漪。
“我为什么会忘……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好不容易从回忆里挣脱出来,却发现了两个本不该在这里的人。
江璃和任清雨。
“在你讲到紧急集合令的时候,她就从后门进来了。”李小言说,“还有任清雨……”
“庄志羽呢?”
“他啊,”任清雨眉眼弯弯略有狡猾,“我让他去帮我拿外卖了,然后和其他老师说有人带手机订外卖。”
“教官接着讲吧!”李小言接道,“后面呢?”
我本来准备停下的。
后面?
后面……
我第一次主动回忆这段回忆,我不是在逃避它,至少这件事让我后来不论是面对各色武装还是恐怖分子时都没有手软过。
他们该死。
————
人们常说,在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中,也造成了文化和价值观的入侵,twitter和facebook作为两个个全球性的社交平台从而成为宣传价值观的最好方式,也助长了恐怖注意和极端分子。
其中会有不少被极端主义洗脑的少女自费从世界各地进入阿克利亚来成为所谓的真理斗士,但通常他们的结局是……
我知道有这件事,我也知道它是真正存在的,可我从来没有心理准备。就像之前我自己,或者每个人……每个人都知道死亡是存在的,不是吗?可却鲜有人为此做好准备。我生生地看到了这一幕,我本以为我只会在同人志或是小电影里看到……而不是来到阿克利亚的第六天。
我不知道防空洞里有多少人,我看到了生锈的锁链和脚镣,她们每个人身上都有。锁链的一头干脆用水泥浇筑在洞壁上,另一头则是项圈,几乎已经成为肉体的一部分。几个医疗兵试图把项圈卸下来,他们绝望地发现项圈上甚至都没有类似于锁孔的物事。
没有任何一件衣物,囚禁者只单纯的把她们当成了用于发泄欲望的工具。肌肤上遍布红肿,巴掌印、鞭痕、抓咬,我的目光,不敢往下继续移动,我已经想象不出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们目光空洞无神,黯淡,仅仅只凭着生命的本能行事。有一个女孩脸对着墙,听见有人过来把面孔埋进地面,抬起她的尻股,上一次侵犯的痕迹历历在目。
石榴花的味道挥之不去,就像噩梦的背景音……我的胃抽搐起来,她感觉自己被污染了,需要清空自己以得到净化……我强行忍受住反胃感,把头抬起来,让它在重力中回到身体深处。
一个班长在地图上给这里打上“CG”(Center of Gravity)两个字母,捂着嘴拼命的往外跑,没留下一句话。我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痛,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事?
我的眼睛里是她们的眼睛。没有恐惧,没有仇恨,只有无神。
“喂,你听得见吗?”安格赫菲蹲下来,“喂……”
她转向我们,像是在宣布:“她死了。”
其他姑娘一动不动,着实令我不安。她们仿佛在否认我们的存在,或许她们也在试图否认自己,否认自己的存在,否认自己位于防空洞……空洞和消极像一座山,我们只不过是马上就会离开的风罢了。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FUCKFUCKFUCK!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重复先前那位班长的动作一言不发转身,然后尽我所能最快速度向外狂奔。肺部火烧火燎,我不愿去呼吸去喘气,我不愿意呆在这里。少女的酮.体.,锁链,精斑,气味,空洞,泪痕……我会发疯的,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发疯的!
“顾!顾!”安格赫菲的喊叫试图从背后追上我。它将我狠狠地撞倒,我手忙脚乱地爬起。没有报道和传记会记录这件事,心底的声音对我说,这些只是埋藏在历史角落中的只言片语,但它们的确存在。
它们的确存在。
我冲出门外,面对夕阳,狠狠地俯下身开始呕吐,生理眼泪和胃液混合在一起。
安格赫菲说得对。我后悔了。
————
“顾逍遥?顾逍遥!你怎么又走神了!”江璃白嫩的手掌在我眼前晃动,指尖的硬茧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
“抱歉……我刚刚讲到什么了?”
“教官你快讲了~都快要下课了!”任清雨不满地说。李小言猛点头:“所以说防空洞里到底有什么!”
“一批前苏联时期的沙林,随时可能泄露。”我微微避开他们的目光,希望他们不要发现我在撒谎,“我们封锁了该区域,让相关部队来处理了脏弹。”
“就这么点吗?”李小言对我的回答持怀疑态度,“这点事情你可以想这么久?”
“我也不信。”任清雨显然和李小言持统一态度,“顾教官你可别扯谎。”
“我没骗你们,真的。”
任清雨眼底似有一道寒鸿——转身就掩盖在她的笑容底下。她拍了拍江璃:“江教官,是真的吗?你可不要和他一样骗我们哦。”
“当然是真的。”江璃神色平淡的和她对视,“我就是他故事里的某个人。你要是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也可以找我。乐意奉陪。”
下课铃响起,挂钟显示时间是9点10分,晚自习结束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该回去了。”
学生们的脚步声汇聚起来连成轰隆隆的一整片,像大象漫步。大部分学生向宿舍移动,有小部分通校生走向校门。
任清雨便是其中的一员。她的母亲在楼下等着他,她欢笑着扑进母亲的怀抱,灿烂在倾刻间绽放,古城笑着看着母女俩,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们有说有笑走向校园的地下车库,路灯下影子交错跳动。
“真好啊。”我不由自主地感叹,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真难想象不久之前我们还在战场上,如今我在教学楼的天台眺望着寻觅,来接我们的大巴。
“你为什么要和他们讲战场上的事?”江璃突然问我。天台上只有我们两个人,门也没有上锁,任凭风把门开开合合。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说。反正那种里也没有违反保密协议的内容,你不是听到了吗?”不知道江璃是不是想责备我,我先为自己辩解。
“不是个好习惯,改一改。”江璃往嘴里塞入一片口香糖,“你今晚几点睡?”
“干嘛?”
“你睡了我好过来夜袭。”江璃坏笑。
“你你你你干什么的啊!我锁门的啊!”
“切,不禁逗。你以后怎么谈恋爱。”江璃不屑,随即话锋一转,“你觉得任清雨怎么样?”
“啊?什么怎么样?华夏有一套完整的刑法。”我惊恐地看着江璃,“怂恿算从犯的哦——啊!”
“我就说说你还真敢打主意!”
“不是你提的吗——哎你还得寸进尺了,你真以为我不敢打女的吗!”
“来嘛来嘛,刀我!”
“你追我,如果让你追到我,我就……”两人从天台追到二楼又跑到三楼又跑到一楼……也可以听到其他人的声音,开黑三人组要为今天的战败互相埋怨,路晚晴认为是杨适修没跟上,杨适修觉得是路晚晴冲太早,季凌一言不发心说塔傻叉塔伤都是老子扛的你们还一个都没杀……梁栋临行前给林知做最后的嘱托,能车几局就扯几句,什么早睡别聊天少吃泡面,不要因为爸妈同意你住校就觉得自己自由了,傲娇大小姐脸上不耐烦心里美滋滋……季寒激动地和洛冰分享她的新发现《火焰男爵和他的弱受男仆》,洛冰面无表情但眼睛中可以读出我不谈恋爱是因为真的没找到合适的不是BL爱好者我求求你不要给我看这种一个男的对另一个男的说“你是我的所有物”的东西了……
诸葛雨把一切尽收眼底。她拿起手机。
“喂,小姨,是我。”
“你打电话回来干嘛?你不知道他们在监控我吗,他们定位到你怎么办?”
“电话改过了,他们定位不到我。”诸葛雨深吸一口气,“小姨,我现在在……”
“停停停你千万别告诉我!”电话另一头马上紧张起来,“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监听我,总之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就行。”
“我过得很好,我有一群很好的朋友,他们每个人都很好,我很开心,你呢?”
“他们还能怎么样?顶多就禁足我呗,放以前还行现在有网谁怕谁?我倒是要看看谁先老死!”不知名的小姨气势汹汹,“反正你不用担心他们没人battle得过我——谁?!”
电话中突然满心杂音,撞击声,痛呼,急促的脚步。
“小姨?小姨!”
“囡囡。”另一头响起男声,诸葛雨凝固在原地,沙哑地回答,“父……亲。”
“囡囡,现在回家吧,爸爸不会怪你的。”男人温和地说,“不要等爸爸亲自下场来找你,不然爸爸真的会很生气的。”
“诸葛智成你就是个王八蛋!你害了我姐,你还想害我侄女你他妈是不是人啊那是你女儿——”“让她闭嘴。”男人淡淡地说,听筒里小姨的声音就戛然而止,像蒸发一样。
“你……你把小姨怎么样了?”
“她不会有什么事的,囡囡,现在是我们之间的事了。”男人继续说,“外面可没有家里好,你在外面漂泊太久了,是时候回到你的港湾了。”
“那不是我的港湾。”
“那是。看来你还是沉浸在你妈妈教你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里……爸爸要亲自来找你了。”
“诸葛智成,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的生育工具。”诸葛雨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手移向那个红色按钮,“我不会嫁给他的。”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他不会想到我就在华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