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一个在平常不过的午后,我一如往常般在万般耍赖无果后不情不愿的跟着爷爷来到了演武场。
我无力的攥着手中沉重的长枪,心中是一万个不愿因,十分敷衍的挥舞了起来。
“小东西!你要我说几遍才明白,咳、咳咳!这里的动作应该开合再大一点!咳咳……”
唯一不同的事,那天爷爷的嗓子似乎有些不舒服,脸色也比往常更加苍白了些。
可即使如此,他那严厉的呵斥声依旧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他训斥着我。
“不对!再来!”
“不对!咳……”
他气愤的挥舞着手臂,却好似被喉咙处涌上来着某种腥甜的液体呛到了,他不禁弓着腰,不停的咳嗽着。
“咳咳、咳!咳!咳!”
直到他那因为衰老而变得干瘦无比的身躯一个猛子扎在了地上,这才终于引起了我的注意。
“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即使是再过不懂事的我,那时也慌了神,我丢下手中的长枪,跪倒在他的身边,想要搀扶起他起来。
可无论我怎样努力拖拽他的身躯,却始终没办法让他坐起来,只是让他本就无比痛苦的面孔上,眉头紧紧地皱在了一起……
“爷爷!”
“小东西……别、别闹了……”
“让我、躺着就行。”
他张开了被咳出的血液染红的惨白双唇,艰难的出声,看着那扎眼的血色,幼年的我不禁感到害怕,只是攥着他枯槁的手掌,视线渐渐被莫名升起的水汽所笼罩。
尽管那时的我还并不明白何为死亡,并不明白爷爷就要被死亡所夺走,只不过能明白的是,眼前苟延残喘的人儿,和平日里的爷爷不一样……
“听……听好了、小东西……”
他胸口大幅度的起伏着,似乎在努力的喘息着,可随着他的呼吸,唇齿处甚至还有着残留的血液自他干枯的嘴角缓缓流出,这让那时候的我十分害怕。
“嗯、爷爷你说!”
我咬紧了牙,抬手拭去眼眶盘旋的泪珠,强忍着心底的恐惧与不知所措,努力听清爷爷含糊的话语。
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大概是隐约察觉到了……
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好好听爷爷的话,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走了之后,你、你得和你父母好好的,就、就算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也应该能照顾好你母子俩的……”
“嗯!”
他的话语在我听来已经变得支离破碎,年幼的我难以明白他的意思,但我还是用力的,重重的点了点头。
“咳、咳……”
似乎是他勉强说话,他又猛地咳出了两口鲜血,猩红之色将他的胸膛浸染。
“还、还有……”
“别说话了爷爷、你坚持住!我去叫人过来!”
我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年幼的我什么都做不到,我慌乱的抬起头来,在四周寻觅着大人的踪影,祈求获得成年人的帮助。
可当我正要起身找人帮忙的时候,爷爷无力的手臂却一下拽住了我,他渐渐变得浑浊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我。
“还有……你、你也得……”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我慌了神,只得放弃离开,俯身努力倾听着他所说的话……
“我?我该怎么做?爷爷你说!”
我只感受到鼻头一酸,视野又变得的模糊了,在这模糊不清的世界里,只能听到他那微弱的喘息声。
“你得好好的……练枪……将岳家枪、咳咳!传……下去……”
他果真是个顽固的老头,都到了那个时候了,却还在想着枪术的事,还在向着让我这个徒弟出师,成为别人的师傅,将岳家枪传递下去的事。
可那个时候的我,说不出一句不情愿的话……
“嗯!!!”
我尽最大努力的应着,疯狂的点着头。
“我还真是个……不称职的爷爷啊……”
见我应声,他安下了心来,脸上露出了自嘲般的苦笑,直到去世前的几分钟,他才终于开始反省自己贯彻至今的人生态度……
他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想要抚摸我那稚嫩的脸庞。
这种反省,有谁会想要啊!?
“不!爷爷没什么不好的!”
我的声音也不禁哽咽了,我稚嫩的小手紧紧的攥着他枯槁的手掌,那上面岁月刻下的纹路与感受不到一丝活力的冰冷让我感到心惊。
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终于意识到……
那个我一直以来逃避他的教诲的人,捉迷藏的对手,那个我印象里总是因为常年的枪术训练而身躯十分健壮的爷爷,已经衰老到了这个程度……
原来,不称职的……是我啊……
我不是个称职的弟子,也不是个懂事的孙子。
刹那间,无尽的后悔,涌上了我的心头,我哭喊着。
“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练枪,一定好好学习枪术!所以、所以不要死啊爷爷!”
是的,我也隐约意识到了,就像是邻里相亲间闲聊时所提到,电视上所看到的那个词语,爷爷……就要……死了吧……
“……”
不知道我的哭喊声他是已经听到了,或许那时候的他已经难以听到外界的声响了吧,只是,他被鲜血浸红的嘴角浅浅的勾起。
他那一直以来只是严厉的、气愤的瞪大的双眼,缓缓的闭上了,他眼角的细纹缓缓的舒开了……
他抬起的手臂,无力的垂在了地上。
爷爷他,死在了我的面前。
……
“从那时候起以后,我开始发自内心的想要学好枪术,也算是为了弥补心底对爷爷在世时没能好好听他话的内疚感吧……”
言坐在公会竞技场平整的土地上,看着身旁的小青,苦笑着这般说道。
“尽管可以教导我的师傅已经不在了,但他先前交给我的知识却潜移默化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再借助一些他留下的枪术典籍,竟也练到了马马虎虎的程度……”
“怎么样,不算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话题吧……”
再度转头看向小青,言惊疑的发现,那娇好的人儿竟然已经红了眼眶。
“喂喂喂,我都没哭,你哭啥啊?”
“呜呜!师傅你居然有这么悲惨的童年吗!?”
“喂喂,擅自说别人的童年很悲惨也很过分好吗……”
虽然明白小青是在替他感到难过,言还是忍不住苦笑着吐槽着。
“要是我早点知道这事的话就好了,师傅自己一个人背负着一定很辛苦吧……”
她揉着发红的眼眶,自我感动的说着。
“嘛,还好吧……”
言平淡的说着,确也不知道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的确,有时候也会迷茫,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枪术,还是只是把它当做一个向爷爷赎罪的过程,其实自己本不应该走上这样的人生道路什么的……
但现在看来,枪术已经成为了他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即使是在自小熟识他的雪柔看来,枪术也同样是言一个强有力的象征。
而在游戏里,言同样也背负着[枪术师]的名号。
而且……
言渐渐变得柔和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小青,浅浅的勾起嘴角。
竟然凭借枪术,也成了别人的师傅什么的……
他抬起头看向公会竞技场那不自然的天空,却也将此刻的心情向着远方的人儿传递出去了。
爷爷,或许……
我并没有那么讨厌枪术了吧?
“好!我决定了!”
小青拭去眼角晶莹的泪珠,一下站起身来,她扬起了攥紧的小粉拳,似乎要给自己打气一般。
“从今天开始,我也要自发的努力去学习,去理解枪术,来继承师傅,还有师傅的师傅的愿望!早日出师,将岳家枪传递下去!”
“喂喂、还没到那种程度呢……”
言苦笑着吐槽道,缓缓的站起身来。随即,将双臂环抱在身前。
“想继承岳家枪的名号,你早个十年呢,先把手头上的这一招练好了在说吧!”
“让我们,继续练习了!”
“哦!”
小青充满斗志的应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