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F天顶处的次元迁跃装置与人造人内置的次元迁跃装置在瞬间进行能量碰撞,产生的能量足以将我们传送到另一个空间。
一瞬间,我们已经身处于2F的广场。
广场的照明相比1F更加昏暗,但是整体空间更为宽阔。
我转过身,看向为我们进行传送的人造人,它已经合上双眼,
“次元迁跃装置的运转已经到达极限,这是它最后一次运行了。为了有人能够打倒灾变的源头,它积蓄力量直至今日。”
“如果能在2F深处找到另一台传送装置,就有可能回到地面。”
皮克西的语气透露着无奈与悲伤。
我在心中向永远沉睡的人造人表示感谢。
从现在开始,就没有退路了。
随后,我再度转身,朝前方走去。
身前几十米开外屹立着一尊长翅膀的女神石像,她正对着我们,脚下三个游标形状的装置呈现灰暗的色调。在游标分别的所指的方向,各有一道门。从左到右分别为墨绿门、镶有华丽金边的深红门、深蓝门。
而在四周,原本的紫红物质眼色变得更为鲜艳,更加粗大的管道所发出的心跳般的鼓动声像是撞钟,响彻在空旷的空间里。
“你终于来了。我是不会轻易杀掉你的,毕竟我留下那帮老头的无聊安保设施,就是为了有一日寻找到更优秀的身体。”
伴随如同巨兽低吼的声音发出,左边的门缓缓开启,天使脚下的左部游标被点亮。
“左边的门已经为你开启,有胆量进去吗?”
我拿好挂在肩上的机枪,在皮克西发出同意的指令后,进入左边的门。
女神像的一边笼罩在黑暗里,她的神情已然不能判断。
通道内部是更广阔的空间,视野也更加明亮。
接下来,进入我眼帘的是终身难以忘记的景象。
在我们两侧上方几十米处,大约有数十具如同果实般的发光物体,顺着天花板上乌黑的庞大管道,被上方一个类似传送带的装置运向更深处。观察那些果实,可以清晰地看出其内部的人体轮廓。
忽然,伴随诡异的响声,其中的大半部分果实破掉了。金黄的汁液从漏洞中涌出,撒进下方无法见底的槽内。我们清晰地可以看到内部的人体正慢慢消解。接着这些坏掉的果实就被传送带抛下,落到槽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剩余的少数通过洞孔,被运向无法预见的深处。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类似于加工厂的地方,而刚才那个坏果实大抵就是我们在底下见到的死尸的来源。
我与皮克西都默不作声。
但是,随后响彻在车间内的警报声使我们不得不再次回到现实。
四五架圆筒状,高约两米的灰色机器逐个出现在我们面前。
“侵入者确认,开始排除。”
这大概是原来研究所的警卫机器,可惜它们已经分不清谁是主人了。
我举起机枪,边靠近生产线旁的掩体,躲避自动机枪的集火式射击,边对着蜂拥而来的警卫机器进行扫射。
魔导子弹的威力比想象中更大,有着“穿透次元空间”特性的子弹在空间内引发小范围的毁灭性打击,物理特性的警卫机器完全不是魔导科技的对手。
经过大约五分钟的清理后,警卫机器完全被消灭。地上一时间堆满了烧毁的线路与残破的机械躯壳。
我望着那改造人的流水线,询问皮克西有没有办法将它停下来。
“持有这一权限的计算机大概在车间的深处。”
“但是在那里,一定有更强大的敌人在等候我们。”
“我可以远程通过量子波动为勇者大人修复外骨骼,同时也可利用它来迷惑魔物的行动。勇者大人可以通过终端把我编入可控队伍中,这样勇者大人可以通过‘灵魂记忆’一定程度上影响我的行动。”
我按照指示将量子精灵皮克西编入可控队伍中。终端上皮克西的护甲耐性要远低于我,但是有优异的干扰能力和操纵特殊电子设备的能力。
接着,我跨过机械残骸,来到车间深处的门前。
“本来这里要ID卡才能进入,但是我可以进行强制侵入。”
“气息很明确,可以操作流水线的主控计算机就在里面。”
“要进去吗?”
我同意之后,门徐徐打开了。
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并不是昏黄冰冷的车间,而是一片明镜般的湖泊,高洁的月亮挂在遍布繁星的夜空中,唯一的樱花树立在湖泊中部小小的陆地上,其灿烂的花朵与落入湖面的碎散花瓣一同发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记忆中“外面的世界”。
我尝试着将脚迈向水面,发现它可以载人。
月光的倒影映在水面。
“是谁要造访此地?”
月亮发出拷问般的女声。
随后,从金黄的倒影中,迅速钻出一抹人影。
她呈现出女性姣好形体的全身被纯白的甲胄所包围,修长的裙摆宛若莲花般洁净优雅。肩甲部分犹如蜘蛛八足的突起透露出杀气,半包围的锐利八眼面具下显露出深红的嘴唇。
在她的手中,一把明晃晃的白金长枪被握持着。
“我是此地的镇守者,护卫女皇的月之骑士。”
女性的声音中透露着不屑与鄙意。
“你们便是闯入者么?那就受死吧。”
月之骑士化为一道旋风朝我们冲了过来。
用机枪对付这种高速的敌人是徒劳的。我丢下机枪,早已做好准备的双手中凝结出一人长的火焰巨剑。
红莲与白华在一刹交错。
旋即,白色长枪扭转位置,又一次扎来。我操纵身体闪开,火莲迎着对方迅疾的攻势进行格挡。
又一度的交锋,长枪从我意料以外的地方发起突击,猛烈的冲击令外骨骼护甲的胸部被擦出裂痕。我扭转火之剑的攻势,夹住差点正中我身的长枪。
月之骑士猛然退后,将长枪于手中挥舞,枪头与枪尾同时画出满月的形状,如同尖利的暗器朝我冲来。
乘这个机会,我通过发信终端,用灵魂记忆干涉皮克西的行动。
皮克西的翅膀急速闪动,内部的量子动力炉产生强大的波动袭向对手。
月之骑士的行动出现了破绽。
我挥舞火焰之剑,亮光闪过月之骑士毫无防备的腰部。
呜呼一声,月之骑士口吐鲜血。裂口从腹部铠甲裂开。
“什么……”
月之骑士倒在地上,面甲呈现多边形碎片消失了。鲜血染红了透明的湖泊。
苍白而漂亮的女性脸部出现在消散的面甲之后。
她用力挣扎着,像是要摆脱什么的控制。但最后,已经陷入疯狂的双眸望向虚假的明月,依旧透露出对胜利的渴望。
“女皇万岁!”
致命的高压在她身体中凝聚,爆发出将铠甲撕得粉碎的冲击。
我与皮克西来到樱花树前。皮克西的双眼对着樱花树干发出蓝光。忽然,树干中央的暗门打开,露出一张略显狰狞的女人面雕。
“欢迎您访问系统。”
“要永久销毁克隆妖怪生产系统吗?”
在皮克西进行确认后,从外部忽然传出一声轰鸣的巨响,然后声音就完全停止了。
“感谢您的使用,我们下次再会。”
夜下的幻境散去,显露出布满黑色线路与冰冷甲板的终端,它的屏幕将不再亮起。其中一处线路上,留着冲击所带来的巨大断裂口。
当我们进到外面的时候,车间已经变得一片阴暗,之前的发光果实都已经消失无影无踪。
“那些不幸的牺牲者,也一同下到巢穴的处理槽中。”
一边为我修复受损的装甲,皮克西一边惋惜地说着。
“比起经受被控制的痛苦,这样永远失去意识就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吧。我们对此是无能为力的。”
回到女神像所在地时,右边的路标发出亮光,深蓝的门已经打开了。
“你们的实力比我想象的要高出一截,接下来要如何应对呢?”
食用了一些从休息室带出来的便携式高能量食品,我们进入第二扇门内。
与上一个门中的场景不同,封闭的门中是排排整齐分布的黑色计算机。在阴暗冰冷的空气中,它们都处在工作状态,屏幕上出现正在不断变化的二进制数据,房间里除去机箱轻微的鸣声静得可怕。
但此时,我心中浮现出莫名的恐惧。
这些方方正正,刻有文字的计算机,比起电子设备来,更像是——“墓碑”。
这里是,“墓地”。
“是哪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来到我的领地!”
机房内部不可思议地被一圈火焰包围了。
身穿红袍的老者拄着红木拐杖,出现在中间通道上。
“看到这些计算机了么,在里面运行的不是数据,而是人的灵魂!”
老者隐藏在阴影中的面部,发出压迫性的咆哮。
“那些把生物当做玩具一样折磨的研究员们,我们用同样的方式惩罚它们。”
老者的话语变得更加疯狂。
“把他们的灵魂编成程序,不断地进行破坏重组,你听听,多么美妙的乐曲啊,那是用无意义程序发出的悲鸣!”
拐杖延长为镰刀,红袍变幻为血铠,弯刀状的鲜红头饰自武士面具中生出。比月之骑士更加硕大的八爪肩甲传递着压迫性的恐惧力量。
“我是处刑的日之骑士,你们就葬身在这魂归的火海中吧。”
日之骑士举起镰刀,正对着我。
我召唤出火之剑,抢占先机冲了上去。
在这烈焰所成的结界中,无论是我还是日之骑士的力量都极大增幅,但是皮克西的量子波动技能反而在异常的高热中无法正常发挥。
“有点本事!”
日之骑士娴熟地用镰刀架起我袭来的一招一式。
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高热环境下流出的汗液覆盖了全身,那是我身为弱小的“人”的证明。
火之剑的力量在一束束吐息着烈焰的镰刀的灵活攻击中,逐渐落于下风。
到底要怎么办?
满天的火焰点燃着我内心的斗志,它告诉我要将敌人的力量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就和来之不易的生命一样,只有一次机会,但我必须要尝试。
我用灵魂记忆打开终端的技能延展系统。
我高举着火剑,对面是手持镰刀,虎视眈眈的敌人。
“做这种充满破绽的动作,无法一击必杀的话,你要干什么?”
日之骑士面具下发出冷笑。
火之结界的力量被汲取到我的身上,外骨骼之上燃烧着通红的烈焰,像是猛兽,随时要吞噬掉深陷其中的我的身体。
“你小子,是要自杀啊!”
日之骑士发出惊恐的声音,尽管他看起来已经是个熟练的屠夫,却对眼前的行为感到奇怪。
火剑的剑刃在不断地延展,约十米的巨刃像是展翅翱翔的神鸟羽翼,浮现于景象模糊的空间中。
这就是我新的力量,其名为“火鸟攻击(Flame bird break)”。
“做什么都是无用的!死吧!”
日之骑士的镰刀上,燃起汇集强大力量的火红日轮。
火鸟攻击寄托着我心中爆发的怒吼,在落下的瞬间超越距离的限制,将燃烧的太阳一举劈开,正落在日之骑士身体的中部。
镰刀伴随鲜血的流淌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强?”
“我舍弃了所有身为人的感情,除掉所有对女皇不利的障碍,为什么还是不能到达巅峰?”
日之骑士捂着胸口,嘴角淌流鲜血。
收回剧烈消耗精神的火剑,我走过去,身上坚硬的外骨骼护甲也因为异界之火的吞噬而变得伤痕累累。
我正视着日之骑士。
仿佛是从我的双眼中看见了燃烧的心,日之骑士面甲下的脸笑着。
“这样啊,我已经不是人了……”
日之骑士的身体消失在烈火之中,结界的火焰也随之消去。
得到皮克西的允许以后,火焰自我的指尖射出,将封印着灵魂的计算机燃烧殆尽。在飞舞的灰烬,我仿佛能听见亡者的悲鸣乘着通向冥府的船,越来越远。
离开第二个房间以后,我们回到女神像前。
“连日之骑士都打败了么,看来你们有我认真对待的价值。”
女神像脚下最后的中间游标亮起,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
“还能战斗吗?”
皮克西关切地问我。
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达极限了,对付刚才的两名骑士就已经耗费了我全部的精神。
“看来有必要使用次元修复系统了。”
皮克西略带悲伤地告诉我。
“只要把我作为钥匙安装在女神像上,仍处于试验阶段的那个系统,就会把你的身体与精神恢复到最理想的状态。”
“那样做的话,我的意识就会完全消失了。不要伤心,勇者大人,我就是为了辅助你这样的英雄而存在的。”
“若有来世,我们还会再见的。”
这么说的皮克西依旧微笑,看着我。
我强忍着泪水,给皮克西下达了启动次元修复系统的指令。
量子精灵舞动翅膀,身形融合在女神像的面部。女神像背后的翅膀化为苍蓝之翼在空间里张开,撒下的犹如泉水的光芒将我的身体包围。
装甲收到的损伤完全恢复了,身体与精神的状态也十分优异,仿若从创造的泉水中走出,我又一次获得了新的生命。
不能让更多人死去了,这里就是它们的末日。
我紧握着双拳,走向那最后的房间。
深红的沉积物质包裹在紫色的粗大管道上,贯穿这个庞大的房间,天花板上的刻满紫色条纹的萤石发出诡异的光芒。这里俨然就是鬼怪之王的温床。
在这金色的幻光下显现的,是数十只已经就绪的蜘蛛。但他们形体之上出现了半人的模样,手中握持着近似于长枪与镰刀的武器,菱形的乌黑面甲中发出异样的鸣叫,对我发出肉眼可见的敌意。
它们中的每一体曾经都是鲜活的生命。
但那已经是曾经了。
我举起机枪,发射魔导子弹带来的巨大后坐力冲击着我的身体。冲来的怪物不断在枪林弹雨中被七零八落,肢体四散。
当机枪的子弹被使用完以后,我冰冷的指尖迸发出火光。
火之剑的光辉萦绕我的遍布盔甲的身体,照亮怪物们乌黑的身体。我冲了上去,火刃每一次的起落,我都感觉到一具或两具肉体被斩断的实感。
人形蜘蛛的身体系统相对普通蜘蛛更加完备,无法用一换多的战术解决,而火焰射击的威力也不足以完全消灭它们。只能逐个击破。
断裂的声音此起皮肤地从冷兵器和怪物身体中传来,不知经历了多长时间,面前已经没有新的人形蜘蛛出现了。
我仍旧完好的身体沾满了怪物的鲜血,身上还负着几支应急用的步枪和防身的手枪。我继续朝着前方行进,一扇大门已经出现在宫殿正中。
“居然——居然这么对待王国的子民。”
天顶的萤石忽然裂开一条巨缝,长着环形翅膀,与之前两位骑士有着相似铠甲,高帽长袍的棕色武士从中出现,缓缓从空中落到地面。
“吾乃土之骑士,辅助陛下行使统御子民之职。陛下新生即将来临,绝不允许外人打搅!”
土之骑士挥动手中的权杖,伴随地面开裂的轰鸣声,从裂缝中不断钻出人形蜘蛛朝我冲来。这些人形蜘蛛的动作更为疯狂,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沦为冲锋用的傀儡。
把自己的部下当做敢死队来利用,这种统治者只要消灭便是。
火鸟攻击再度凝结在手中剑上,劈向空中的土之骑士。
“女皇万岁!”
土之骑士在最后遗言发出后,在烈焰的冲击下化为灰烬。
失去了权杖指挥的人形蜘蛛落下武器,倒在地上,结束了受驱使的生命。
我跨过人形蜘蛛的尸堆,走到大门之前,将其推开。
“将我的部下全部消灭,你终于来到这里了啊。”
盘踞在深红房间里的,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巨型蜘蛛,而是一台被蜘蛛状甲壳包裹着的异形计算机,在计算机的中心,一名年轻女性正被铐链所牵制。
“日、月、土,没有天的包容,这些臭鱼烂虾的存在便没有意义。”
天之女皇狞笑着,从巨爪边伸出的四对血红的监视器傲慢地打量我。
“我已经进化为了无人可以停止的姿态。和你所熟悉的世界说再见吧。”
天之女皇的线路抱住女性,随后爆发出的强光将整个空间消释掉。
巨大的虚空正在房间中酝酿,内部的深红物质转化为了无尽下坠的次元狭缝。
在这强大的力量的撕扯下,我感受到了难以言说的痛苦。
天之女皇的身体进一步膨胀,庞大的白红盔甲巨人从异形电脑的线路中逐渐成形。
“哈哈——再见了,愚蠢的人类,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天之女皇的狰狞笑声回荡在我脑中。
我举起了右手,朝向次元通道中的怪物。
生死无常,阎罗定夺。
一幕幕惨绝人寰的场景在我散发金光的双眼中徘徊。
审判余等罪孽。有罪。
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金光将新生天之女皇的盔甲完全包围。
连悲鸣还没来得及发出,女皇的意识永远定格在了洋洋得意的一刻。异形计算机随着巨人盔甲的解体一同崩溃。
到最后,什么都在光中消失了。
“我是萱萱啊,跟我一起回家吧。”
在冥府的彼方,我模糊地看见刚才那名女性正在另外一人站在摆渡船上,奔向黄泉的彼岸。
“应急传送系统启动,正在进行对地面传送。”
不知从何传来的电子女音微弱地传到我的脑海。
我,又一次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