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晚霞布满天空,在非常不好的光线照耀下,金泽勇指挥的又一轮攻城就如同理所当然一般在镇南府密集的防御反击下败退了。
逐渐阴沉的天空中,无数等待开饭的食腐类飞禽盘旋在战场上空,发出嘎嘎的难听叫声,镇南府上依旧飘扬着长河朝阳旗,于门楼上高高飘扬的旗帜和地面上远处平南军大营竖立的青鸦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好像一直在预示着这场攻城战的结果。
近两千具尸首倒在镇南府城下,看起来就显得十分恐怖,不过相较于作为攻城方的平南军,守城的瑀军就没有那么压抑了,因为他们有良好的栖身之处,有充足的粮食储备,更重要的是,他们拥有源源不断生产的箭矢弹丸,就以现在伤亡四百余人的情况,单单耗着,就差不多能耗到平南军把兵力优势磨掉。
况且,城中数万民众,必要关头也是可以作为民兵作战的,所以,厚唯一行人到是不觉得现在守城有多么困难,反倒是很担心在外面晃悠的罗荩臣他们。
“看样子是真的不行了啊”
金泽勇听着乌鸦那可恶的叫声,看着四周负伤的士卒,心中不由得认为此战已经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必要了,镇南府在这么多次的进攻下依然是固若金汤,己方虽然现在占据人数优势,但又如何呢?相较于平原战,人数的优势在攻城战里只能将守城方依托着城防抵抗的优势稍微拉平,总的来说,只要对方的人数,或者是火力在与己方相差不是很大的情况下,己方基本上就是打着吃亏来的。
“不过,商敬那边是怎么回事?为何到现在都没有率兵赶来?”
看着镇南府那灯火通明的门楼,还有那面依旧随心飘扬的长河朝阳旗,金泽勇不由得开始希望己方的人数优势不要被拉平,由此,金泽勇开始在脑海里统计部队,当他注意到商敬率领的两千人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到位,就赶到很奇怪,虽然商敬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喜欢钻空子,这也是为什么除非紧急情况外,自己基本上是不会让他领兵的原因,看样子,商敬这次又是故技重施了,或许现在还在淀南卫所附近慢吞吞的前进呢。
“来人!派出一骑,沿着我们自淀南卫所来时的路,去寻商敬,让他加快脚步,一个时辰内必须赶到附近!否则,我要解了他的军职!快去!”
想到这的金泽勇,马上唤来了一名士卒,向他以最严厉的语气传达自己目前的心情,同时也表达了这道命令的紧迫性。
“若不能速胜,到不如自一开始便不出兵,如果镇南府难以夺下,只取还淀南卫所的话,倒也是大功一件”
金泽勇琢磨着这些事项,自言自语着看向那镇南府的门楼。
——
“快些入城!快些入城!入城后,马上去征集民丁,先去几小旗打开城府粮仓取粮先!”
滇北城外,黎纹在行进的队伍一旁指挥着两千名士卒快步奔入城中,现在他们只是穿过了城门,进入了瓮城,待会他们就要将粮食、推车、民夫们集合在瓮城中,再重新整队出发。
“大人!大人!瓮城的大门打不开了!守城的兄弟们正在另外一侧尝试打开”
在此时,随着最后一个总旗人马奔过城门进入瓮城后,一名士卒急匆匆跑来,向黎纹汇报了这个意外的情况。
“什么?瓮城大门打不开了?待我进城探查一番”
黎纹听到这个消息后大为震惊,这个时候了,就差那么几哆嗦了,正是关键的时候,你跟他说流程无法继续进行了,黎纹自然非常意外,要知道,仇桓现在正在气头上呢,黎纹要是不快点把粮草运过去的话,他黎纹可就成撒气包了,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完犊子了。
于是黎纹加紧马镫,催促战马急速超过前面的士卒,跑向队伍的最前方,那瓮城通往内城的大门,就在黎纹快马加鞭的赶去查看情况的时候,闸门夸嚓一声急速落下,在闸门落下的同时一支箭矢命中了那刚刚跑来向黎纹汇报情况的士卒心窝,士卒即刻倒地。
“什么情况?”
黎纹来到了瓮城城门前,看着几十名士卒正在合力推门,但城门却纹丝未动,听着城门的声响却毫无异常,不像是城门的问题啊?
“不要白费力气了,瓮城里的弟兄们,你们应该是来运粮的吧?瓮城的门打不开,咱们就不运粮了,不受这个气,我在门楼上给你们抛一些馒头,抛些馕下来”
就在黎纹还打算支些别的招的时候,一个声音传来,黎纹赶忙抬头看去,一个迷糊的人影双臂靠在门楼上的望孔墙上,朝着瓮城里的自己喊着。
“你是什么人?运粮的命令乃是仇桓仇大人下达的,若是运粮不及时,不止是我等,尔等守城士卒也要诸连!况且,瓮城大门是尔等看管的,现在大门不能开启,到时追究起来,必将尔等斩首!”
黎纹听着这番话,气的要死,仇桓那个王八犊子已经逼得自己很急了,论谁都看得见,听得清仇桓有多不爽,自己要是再出点差池,到时自己就真的要被仇桓那个王八犊子给搞完犊子了,现在的黎纹还想到一件事,万亩盛那个挨千刀的杂种呢?
“那个姓万的杂碎在哪?”
黎纹大声的问到。
“啥?”
“万亩盛!那个杂碎在哪?”
黎纹再次喊道。
“什么盛?”
“万亩盛!”
“万什么盛?”
“杂碎!你诚心找死是吧!你是不是守城时玩忽职守,喝了酒!执行军务时饮酒乃是大过!”
听见那人的这番话语,黎纹气的牙根痒痒,他这不是在拿自己开玩笑,是拿这两千多人,和黎纹他自己仕途的一切甚至是生命在开玩笑,而能说出这番话来,黎纹认为,那人绝对是守城的时候趁着大人物不在,偷闲喝酒,喝到现在,喝上头了。
“那大过,抓我的是平南军呢,还是瑀军呢?”
“什...?”黎纹大吃一惊,这番发言让他愣住了“你是什么意思!?”
“你说我喝酒了,你拿出证据来啊,可别没证据就瞎冤枉人”
随着那人的一系列话语,黎纹真的怒了,很气很气,恨不得马上就嘣上门楼,把那人逮住。
“我倒是有证据,证明我没有喝酒,不信的话,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说罢那人一挥手,一旁便来了一人,将一副弓箭递上。
“你要干什么!”
见那人接过弓箭,黎纹慌了,那人不会是喝酒喝上头了,自己一骂,那二愣子要搞自己吧?
“没什么!就只是证明一下,我没有喝酒!”
那人搭弓拉箭,随后一旁再次出现一人,用火折子将箭头点燃,火焰照亮了他的脸,但从黎纹这个角度看过去,还是看不清楚人,只是隐隐约约看着,那衣服好像是红色的?不过那应该是火光照亮的吧。
(嗖!轰!)
接下来的情况,就让黎纹马上明白了,大事不妙,那支火箭离弦后,一头扎进了一辆停放在瓮城中的木推车上,可就在这一瞬间,被火矢命中的木推车瞬间燃起火焰,过了一两秒,爆裂般的迸发,将整辆推车都点燃,整个推车都被熊熊燃烧的火焰吞噬。
“这就是证据,城中的酒啊,油啊,我都混着火种和干柴稻草,放在木推车上了,不用担心,那些木推车也被浇过了酒或者是油,只要火矢命中,必然燃起熊熊大火!为此可没少花时间和精力呢!”
听着门楼上那人的话,黎纹慌了,这的确是证据,要自己命的证据,而且很真切!太真切了!!!
“门楼上的来者可报姓名!”
黎纹强忍着内心的慌张,挺起胸膛大声的问到。
“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也就不演了!我就是大名鼎鼎的重庆...咳!不是!咳咳,听好了!我就是镇南府守备兼总兵!再兼平南忠义营守备的大瑀忠显校尉罗荩臣!!!”
“啊!!!”
听见这一番话语后,不仅仅是黎纹,整只平南军都炸锅沸腾了,人家的主将在这里,那么意思就是,人家的主力也在这???
“大人!这有几分可能?”
黎纹一旁的士卒赶忙问到。
“镇南府被围,但若是城中平民全力援防,那么即便城中主力外出,仅凭少数精锐和军官指挥,靠着民丁也能守城呐,这既然是镇南府守备,那必然带着瑀军主力,凭我等两千士卒,恐不能对峙”
虽然黎纹本意是小声的对一旁的士卒分散一下内心的慌张,但没想到,正是这种时候,他的这种话语的传播力是惊人的,特别是这种话是从他们的主将口中传出的,那就更不要说了。
“大人!瓮城中至少有百余辆推车!上面可都载着东西啊!”
在军心已然不稳将要涣散的时候,平南军的士卒们看见了瓮城中原本被自己忽视的近百辆推车,推车上都装着麻袋,这一下,本就因为被围困在这瓮城中还要面对敌方主将率领的主力这点而濒临崩溃的士气就已经完全挽不住了。
“这些推车!都是我拿来欢迎我的敌人的!其中个个都是易燃的大炸弹!只需一支火矢便能完全引燃!”
说罢罗荩臣再次搭弓点燃箭头朝另外一辆比较靠近黎纹的推车射去,同样的流程,火矢射中推车上的麻袋后,点燃了其中的火种,再借着酒的助燃性和其他的易燃物品的合力迸发出了又一场惊人的爆燃。
当火光照亮了黎纹的脸,火焰灼热的气浪穿透了自己身上穿戴的盔甲,不停的刺痛着自己的肌肤时,黎纹明白,这下是真的栽了,完完全全的没命接着玩了,自己的小命就捏在罗荩臣的手里边了。
“这瓮城中的推车足以作为你们的火葬场!将你们全部由火焰吞噬!若负隅顽抗!必让你们陷入火海,就让你们在这火焰中先行品尝阎王十八层炼狱中的滋味吧!!!”
罗荩臣把话说的很明白,火焰灼烧的滋味罗荩臣很清楚,那种穿透你的服装,通过热浪不断的灼烧着你的肌肤,那种无法躲避的感觉和在火场中与火焰争夺氧气的感觉,绝对是无法忍受的灾难,一旦点燃火焰,这底下的两千平南军大多会死于无法呼吸,而非烧死。
“大人!这该如何啊!?”
这时,身边的士卒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意,那两具燃烧着的推车所散发的热量已经让他们稍微体验了初级的痛苦,要是真的陷身火海,自己还有的活吗?
想到这,黎纹感觉身上的盔甲变得无比沉重,压抑着自己难以呼吸,但是,他已经明白自己的选择了,他解开盔甲,摘下头盔,将佩剑连同剑鞘一同解下,跪在地上。
“黎纹!愿率两千士卒!投靠罗将军!只求罗将军能绕黎纹和两千士卒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