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她很诧异地反问。“我觉得什么？”
“您觉得，我应不应该后悔呢？”纳尔特意把这个问题抛给她。
她皱了一下眉头，随即露出一抹冷笑。“我不是你，我也不知道你的价值观。但从你的表现来分析，你不想就这么变成人形战舰。所以，你会后悔没抓住那个机会。”
“的确，我不想变成人形战舰。确切地说，不想就这么变成女孩子……我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有很多梦没圆。还有很多人没能告别，还有很多错没能道歉。我想被‘劫走’，我也想能够保持现在的模样生活下去。但是，正如同您所说……”
“‘平均每十秒就有一人死于塞壬的袭击，你耽误了这么多分钟，你间接害死了多少人？’”他复述了那句击碎他“拖延”大法的话。“我没有时间拖延，塞壬也没给我时间拖延。所以，我必须现在就投身改造计划。”
“什么事、梦、告别、道歉，哪有别人的生命重要？只要我早一分钟成为人形战舰，就会少六个无辜者死于塞壬的炮火。更何况……”
他的声音停顿了，“这是其他人做不到的事，只能由我来完成。我能逃避，但那些船员不能。我能拒死不从，但那些船员不能。他们面临着的威胁，必须依靠我……也只有我，能够解救他们——您是这样说的吧？”
面试官转而用一种欣慰的眼神看待纳尔。“你……看开了？”
“有什么看不看开的？我还活着，没有被什么‘黑衣人’杀死，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您不是说连陆地也笼罩在威胁之中吗？哪怕我躲到西伯利亚的针叶林里，也迟早有一天会被它们找上门来。还不如主动出击呢。”释然之后的神情，总算能轻松些了。
沮丧被扫出脸颊，纳尔明白，他必须成为“她”。
谁让他是那万中无一的，“适格者”呢。
“我可是适格者。如果连我都无法鼓起勇气站出来对抗塞壬——难道还要指望议会和海军那群普通人吗。”
“……总感觉你在嘲讽量产舰队的战斗力呢。哈哈，不说了，看开了是好事。那么，阿道夫，你带着去实验室吧。”面试官笑了两声之后，又朝着侍者吩咐，让那位沉默寡言的人带路。
纳尔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位女侍者叫“阿道夫”，一个男名。也真是奇怪。
也不知道平时都是为这位面试官做什么。女仆？还是单纯的侍从？
但是，纳尔还没准备好。他仍有问题需要解答。“请等一下。”
他叫住转身欲走的面试官，“在离开这之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请。”
“您是谁？”他深深吸了口气。
“我？一个面试官而已，负责抓点人才补充进舰队。嗯……姓穆勒，是个很常见的姓吧？”她没有直接回答纳尔的问题，只是把纳尔所知的信息重复了一遍。
“可一个面试官没有调动什么部队的权利吧，”他眨眨眼，像是要从对方的脸上看出字来一样。“您逼退了那位‘汉斯先生’与他的宪兵朋友，这代表您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假如您是虚张声势，所谓威胁只是幌子，‘汉斯先生’却如此轻易地就被被您欺骗，那他一定是个庸才。而议会不可能派遣这么一个庸才来执行这样重要的任务。”
“所以，您真的拥有调动部队的权利，真的可以让国会大厦被军队包围得水泄不通。也真的可能会去践踏帝国的宪法。”
“这只能说明我是一位比较有权势的面试官。”她耸耸肩，“然而有权有势的‘面试官’多了去了，这没什么问的必要吧。”
“那请您告诉我，哪位普通的有权有势的面试官，能够自信地光复北海，打通大西洋航线，夺回人类的每一寸水域？”
“……我啊。”
很生硬地回答了质问呢。
“……”连纳尔自己都想不到会在这种地方无语。
“我的真实身份可是秘密……在你真正成为人形之前，不要再胡思乱想了。”面试官企图用微笑麻痹纳尔的警惕心，但可能是因为之前的行为比较恶劣，没能给对方一个好印象。
“……”越是这么说，纳尔就越会乱想。
“好吧，既然不问了，那我就走了。”她扬了扬右手，很精致的腕表反射着金属的光泽。“再不去就解救不了老头子们了，他们可是还有点用处的人呢。下辈子见，菲力克小姐。”
但无论他怎么想，也无论他怎么想不通对方最后的那句话，这位面试官最终还是离开了——他想再追着问几个问题，结果被“阿道夫小姐”给死死拉住。
还是那种无论怎么挣都挣不开的，像枷锁一般的禁锢。
纳尔只能远远望着那个背影，然后怨恨地瞪了眼侍者。
只可惜这个同样身材高挑的女性没什么和他对话的意愿。“路上别问问题，安静坐好。”
“嗯……”
经纳尔亲测，这位的战斗力能打现在的十个他。也不知道对方纤细的胳膊和腿上哪来的肌肉。
反正也反抗不了，那就接受吧。而且……好像那样子也不会差？
他可是“状元”般的存在呀，跟作弊了一样，区区变化，他能适应。而且能报仇，不更好吗？以人类之躯比肩塞壬，以人形之躯碾压塞壬，明显是后者更具有复仇的舒畅感——虽然他不是为了追求这种感觉才复仇。
就这么纠结地决定了。融合心智魔方，成为人形战舰。用舰炮与鱼雷，杀出个人类的明天！
为了自由的航线，为了蔚蓝的大海，为了一代海军人的夙愿，肃清塞壬，反攻大海。
将人类生来就应该拥有的制海权交还于人类。
——
虽然想象得很美好，在心里自言自语时也显得很豪情壮志。可真正面对时，纳尔还是很害怕。
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不害怕？马上就要失去自己从小到大珍视着的东西，怎么可能带着笑脸嘛……
只是因为不得不，才会去做。他保留下了自己的记忆，选择了为反塞壬战争做贡献。是高尚的，舍小我为大我的行为。很值，很值。
坐在车内，纳尔有些恍惚地看着窗外，熟悉的柏林街道逐渐远去，行人与车辆都划过视线艾安，化为一道道残影。那是值得的。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淡淡的悲伤。
阿道夫开车很稳，只会时不时地颠簸两下。等红绿灯时也不会急刹，只会缓缓减速，然后在差不多相撞时停下。
可能这也要感谢柏林的优质路面吧？
可能……我的十八年的过往，也会像那些残影一样逝去吧……
“对了……穆勒给你留了本书，在车门边的暗格里放着。”前排开着车的她忽然说。
“书？干什么用的？”
“用来看的。”
“……”被打败了呢。“的确，既然是面试官让我看的，那就看看吧。”说着说着，纳尔把手伸向暗格，折腾了半天没找到所在处。别说机关了，他连门上什么地方藏有暗格都看不出来。
“那个……阿道夫小姐……”
“别叫我小姐，先生。”她冷冷地回了一句，似乎很讨厌这个称呼。
“那……怎么称呼？”
“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阁下。”
“……阿道夫阁下，请问您说的那个暗格在哪里呢？”纳尔悄悄擦了把不存在的汗。
她右手把持住方向盘，左手从座椅和车厢壁的缝隙中伸出来，按下了某处按钮。马上，一个暗格就显现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把手缩回去，换成双手握方向盘。
纳尔也若无其事地感慨着对方的手真长。
然后把目光转向那本书上。
紧接着就若无其事不起来了。他看到了书封上，用德语写就的书名。
《如何从没人爱的悲催男性变成一名合格的受欢迎的可爱女孩》
“……”
是为了以后的生活才给我准备的吧。为了不让保有的男性化习惯而导致自己不像正常女性，才特意准备的，让我融入以后生活的书吧。
可为什么要取这种书名啊！！！
去掉书名前半段好歹能当本正常的生活杂志，加上了前半段……就变成一本妥妥的恶俗的书籍了啊……
“这本书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纳尔收回视线，朝前问。“您确定这是……面试官送给我的？”
“这辆车上除了你将要变成女性，还有谁？”
太悲惨了，居然被这样反驳回来。
“我知道了……”他沮丧地翻开书，然后红着脸读了起来。
其实……书名不叫那个。这本粗制滥造的小册子的封面上，被人为地用笔涂改过。“女孩”一词被改成了“人形战舰”，更加坐实了它“纳尔专供”的身份。而且有一些地方被人为地撕去了，从目录可以看出，是关于**和*的一些必须知道的事。
被撕掉了的话，就不能获知了……也许是人形战舰不需要这些东西吧。毕竟人形是人形，人类是人类。生理构造不可能一模一样对不对？不然为什么人类不能把心智魔方当作生命之源？
很合理。
他合上书。
也很不合理。他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
无论从哪个角度想……都太难为情啦……
那将是怎样的生活呢？他都不太敢想象。
——
PS：因为校园网炸了，所以借同学的手机发的。
而且……感觉菠萝包这个软件很不出名诶，问遍了本班的宿舍，才有一个老二次元用……